暮色如泼墨,残阳似泣血。周昭阳指尖轻弹,三枚淬毒银针破空而出,针尾红绳在风中划出妖异弧光,恍若李贺笔下 “鬼灯如漆点松花” 的幽冥之景。胡巧儿被慕容钥猛地拽离,回眸间,只见周昭阳被黑衣杀手层层围困。他那身青衫在血色残阳下猎猎翻飞,恰似苏轼词中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的孤绝,于腥风血雨中岿然不动,却让胡巧儿的心狠狠揪起。
破庙内,清冷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蛛网在微光中泛着森然幽光,宛如无数细密的阴谋在此交织缠绕。胡巧儿跪在布满尘埃的蒲团上,素手轻抚亡者苍白的面容,轻声呢喃:“‘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你替母亲而死,我定当为你超度,愿你魂归极乐。” 即便与死者素不相识,可那份恩情,如同一颗重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胡小姐,还请节哀。” 慕容钥递来洁白的白布,声音难得地柔婉。然而,当她对上胡巧儿那双美眸时,呼吸一滞 —— 那双眸子,除却血丝,澄澈干净得仿若陶渊明笔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的纯粹,未被尘世污浊沾染半分,令人既羡慕又怜惜。
更鼓声声,惊破长夜寂静。胡巧儿蜷缩在角落,如惊弓之鸟。就在这时,庙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中透着几分疲惫。周昭阳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月光下,肩头干涸的血迹斑驳,面具不知何时已遗失,露出苍白如纸的真容。
他望着胡巧儿,喉结艰难地滚动,沉声道:“到了申城,寻一处向阳山坡,将这女子好生安葬……” 话未说完,胡巧儿已如乳燕投林般飞奔着扑进他怀中,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他染血的衣襟。这些滚烫的泪珠,不是为死者而落,而是因情郎平安归来,喜极而泣。“你可知,等待的每一刻,都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般煎熬。” 她哽咽着,将脸埋在他胸前。
周昭阳身形僵了一瞬,终究缓缓伸出双臂,环住那颤抖不已的娇躯。她发间残留的茉莉清香,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交织,苦涩得令人窒息。庙外的风呼啸着,卷着枯叶不断拍打着破门,发出 “砰砰” 的声响。他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心中满是怜惜,柔声道:“我在,别怕。”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一束光,驱散了胡巧儿心中的寒意。
“外人离世,都这般令人心伤。父亲往生时,我眼中无泪,心中却泣血不止,那是痛到极致的滋味。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不愿尝比那更痛的悲伤。” 胡巧儿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声音带着哽咽。周昭阳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走吧,趁夜色未深,还能赶一段路……” 周昭阳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箭雨如蝗虫般袭来。他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上前,青色衣袍下的内甲与弩箭相撞,迸溅出串串火星。他将胡巧儿稳稳护在身下,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茉莉香与刺鼻的血腥气,心中满是心疼,喃喃道:“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们定能摆脱这般困境!” 此刻的他,仿若护雏的雄鹰,用身躯为胡巧儿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慕容钥手持软剑,在夜色中舞动,赤色流光四溢,红绸翻飞间,精准斩断三支毒箭。然而,她身形一顿,唇角缓缓溢出黑血 —— 体内残余的蚀骨散仍在无情侵蚀着她的经脉。
“别管我!” 她冲着胡巧儿大喊,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羡慕。此刻被保护的胡巧儿,多像曾经的自己,天真无忧,被至亲呵护。而如今,她的至亲大多已化作坟前荒草,随风消散,任由她在这世间飘零,正如李清照词中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的孤寂。
“唐工坊……” 周昭阳举起弩箭,箭杆上的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胡巧儿望着那熟悉的光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被冠以通敌罪时,官差手中兵器的模样。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周昭阳的手臂,声音带着恐惧与愤怒:“是唐侯!他要杀的人是我!”
泪水滴落在他的伤口上,刺痛与苦涩交织,却也让两人的心在患难中靠得更近,仿佛彼此是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慕容钥凌厉的杀招惊起漫天枯叶,矮个子修士倒地的瞬间,胡巧儿看清他腰间晃动的令牌 —— 与当初抓捕父亲之人的令牌一模一样。这个发现如同一盆冷水,让她浑身发冷,仿佛坠入无尽冰窖。
周昭阳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将披风轻轻披在她颤抖的肩头,体温透过布料缓缓传来:“他们折了一人,援兵未至,不敢贸然再追。我们抓紧赶路。”
他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声音低沉:“等我们强大起来,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胡巧儿转头望向他,月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面具已失,脸上几道浅浅伤痕更添几分沧桑。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命运虽残忍,却也没有亏待她,让她遇见了此生最温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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