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衍拄着竹杖挤出人群,布衣上还沾着昨日血迹:“皮囊不过粉骷髅!晏姑娘改良的止血散救过多少边关将士?”
书生被他竹杖指着鼻尖,讪讪缩回人群。晏茉朝这边投来感激一瞥,胡启衍顿觉小腿伤口都不疼了。
堂前青砖沁着晨露,卫云姝早已端坐左侧檀木椅。
司徒长恭刚迈进门槛,便见地上蜷着团人形黑影——那东西突然暴起,独臂抓着半截腿骨扑来。
“来人!”
七八个衙役扑上去才将人按住。
晏茉踉跄着撞上朱漆柱,发间银簪坠地。待看清那张溃烂半边的脸,喉间立时泛起酸水。
“晏茉!”桑德柱嘶吼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残缺的牙床咬出血沫,“三百条人命!落鹰峡的雪都染红了!”
桑德柱,他竟然真的就是桑德柱!
他非但依然活在人世,而且形容枯槁,状若鬼魅。
令人不解的是,他既然侥幸存活,为何不千方百计为自己复仇,将卫云姝置于死地?如今却以一种狂热而怨毒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她可是曾救他于危难之际,甚至还不辞劳苦地将他弟弟的遗体背出,妥善安葬的大善人!
惊堂木炸响,大理寺卿厉喝:“肃静!”
卫云姝慢条斯理拨弄护甲,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晏茉:“妹妹脸色不好,可是旧疾复发?”
司徒长恭横身挡住视线:“不劳公主费心。”
大理寺正堂内,檀香混着血腥气袅袅升腾。
大理寺卿惊堂木还未落下,蜷缩在青砖上的桑德柱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溃烂的独臂直指晏茉:“贱人!你也有今日!”
司徒长恭下意识将晏茉护在身后,却在触及桑德柱猩红的眼珠时僵住——半月前军营庆功宴上,这个满身绷带的汉子还举着酒碗,求他定要护好救命恩人。
“堂下何人?”寺卿的诘问打破死寂。
“虎卫军前哨营百夫长,桑德柱!”残缺的脊梁突然挺得笔直,溃烂的指尖几乎戳到晏茉鼻尖:“我要告这个毒妇欺世盗名,害死我三百兄弟!”
晏茉攥着司徒长恭的衣角发抖。
那日伤兵营里此起彼伏的惨叫犹在耳畔,她分明记得桑德柱被砍断右臂时,还流着泪说“多谢姑娘救命”。
“牵机散分明早有解药!”桑德柱独眼中淌下血泪,“你却说无药可医,骗得我阿弟自刎阵前!那些兄弟......那些兄弟被剜肉时还在喊‘晏姑娘救救我’!”
司徒长恭喉结滚动。
二十年前桑老太医献解药方时,他正在太学听讲,记得先太子特命将药方刻成碑文立在太医院——行医之人怎会不知?
“妾身冤枉!”晏茉突然扑跪在地,锦缎裙摆染了青灰,“牵机散乃天下奇毒,若真有解药,妾身岂会……”她忽然转头看向卫云姝,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睫上:“公主若要妾死,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卫云姝绛色宫装上的金线鸾鸟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她缓步走到桑德柱跟前,绣鞋碾过地上血渍:“本宫倒想请教世子,太医院门前的药方碑,可还立着?”
司徒长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那日伤兵营浓烟蔽日,他隔着帐帘听见晏茉说“此毒无解”,竟从未想过查验——若早知是牵机散,又怎会落此下场?
“昭明十二年秋,桑太医献方。”他每个字都像在剜心,“先帝赐‘杏林圣手’匾,药方传抄各州府。”
晏茉猛然抬头,发间步摇撞出脆响。这怎么可能?
她分明查阅过古籍,这种神经毒素在古代根本就不存在......忽然对上卫云姝似笑非笑的眼神,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看来晏姨娘师承的医术,“卫云姝抚过腕间玉镯,“与咱们西魏不太一样?”
“妾身祖籍青州。”
“青州医馆的学徒都要抄方碑启蒙。”卫云姝突然逼近,凤眸倒映着晏茉惨白的脸:“还是说,姨娘根本就不是西魏人?而是敌国细作?”
惊堂木炸响,晏茉瘫坐在地。
司徒长恭想去搀扶的手僵在半空——那日她执刀时的果决,救治伤兵时的从容,此刻都化作刺骨疑云。
“牵机散发作时如万蚁噬心,”桑德柱突然扯开衣襟,溃烂的胸膛上蜿蜒着紫黑脉络,“可只要及时服下解药,三日便能排出毒血!”他独目死死盯着晏茉:“你砍我手臂那日,就从来没有记起这些?!”
青瓷茶盏碎在晏茉脚边,飞溅的瓷片划破石榴裙。她顾不得渗血的伤口,颤巍巍朝独臂男人伸手:“桑大哥,那日我冒雪送药…”
“送我们上路吗?”桑德柱独臂砸得铁链哗响,溃烂的眼眶里迸出恨意,“三百具尸体堆成京观时,你怎么不去送药?!”
大理寺卿抬手制止欲言的司徒长恭,转头问堂下郎中:“牵机散毒性几何?”
“半盏茶毙命。”“无药可解。”“除非事先服下紫金丹。”
最后开口的老医者瞥了眼晏茉:“此毒常见于军阵,姑娘若真常去伤兵营,不可能毫不知情。”话未说完,晏茉已软倒在司徒长恭怀中。
“民女当真不知!”她转向大理寺卿连连叩首,“若早知牵机散可解,臣妾怎会不给将士解药?”
“因为你要泄愤。”桑德柱从齿缝挤出冷笑,“截杀公主车驾此事若成,司徒世子定会高看你一眼。”
司徒长恭如遭雷击。
“你当真是幕后真凶?”他猛地攥住晏茉手腕。
晏茉腕骨“咔”地轻响,泪珠砸在青砖上:“世子不信我?”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狰狞刀疤赫然在目,“这疤是为谁留的?”
司徒长恭手指微松。去年围猎遇刺,确是这具温热身躯扑上来挡了致命一刀。
他微微眯起双眼,锐利的目光如同穿梭的利箭,在晏茉与桑德柱之间来回梭巡。
最终,他的视线如同一把寒冰匕首,牢牢锁定在桑德柱的身上,语气冷冽地逼问:“你究竟有何凭证?”
“证据自然在手!”桑德柱的回答充满自信,声音坚定如山:“有封晏茉的亲笔信正是姜蒙亲手交到我的手中,他可以作为证人。”
姜蒙!
司徒长恭双眸微微一阖,似乎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片刻间,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来人,传姜蒙!”
大理寺卿的喝令惊飞檐下麻雀。不过半盏茶功夫,玄甲卫押着人踏进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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