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尽可试试。”卫云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护甲,“太医院张院判上月告老还乡,李太医如今在淑妃宫里当值。至于城南那位神医…”她忽然压低声音,如毒蛇吐信,“听闻前日诊治时误触贵人逆鳞,今晨已被拔了舌头。”
蔡氏猛地抓住儿子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锦缎。司徒长恭这才惊觉母亲指尖冰凉,竟比方才发病时还要冷上三分。
“对了。”卫云姝忽然冷声道:“外头的人,世子来时瞧见了没?”
司徒长恭眉头紧皱:“何人?”
他方才只顾着查看蔡氏状况,全然未察觉院墙外被捆成粽子般昏迷的江绍寒。
直到冬安像拎麻袋似的将人拖进屋内,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世子不妨先查查今夜当值的护院。”卫云姝指尖轻叩茶盏,“国公府号称铜墙铁壁的守备,竟让个连粗使丫鬟都敌不过的废物翻进本宫寝院。”
茶汤在琉璃盏中泛起涟漪,司徒长恭霍然起身,玄色锦袍带翻案几上的青玉香炉。
卫云姝视若无睹,示意冬安扯去江绍寒口中浸透唾液的布巾。麻绳深陷皮肉的痛楚让男人猛然惊醒,正对上三双审视的眼眸。
“世、世子明鉴...…”江绍寒瘫软如泥,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是公主邀约小生!”
“邀约?”卫云姝嗤笑出声,护甲划过他肿胀的侧脸,“本宫若当真邀你,此刻你该在暖阁软榻,而非像条死狗般横陈在此。”
男人抖若筛糠,汗渍在月白中衣洇出深色痕迹:“小生有字条为证!”他从袖袋摸出皱巴巴的纸笺。
蔡氏手中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
方嬷嬷佝偻着背往阴影里缩,却见卫云姝两指夹着字条递到烛火前,朱唇轻启:“母亲瞧着,这笔迹可眼熟?”
司徒长恭夺过纸笺,烛火映得他面色铁青。
蔡氏强笑着打翻茶盏,褐黄茶汤在波斯地毯漫开:“宵小之辈,拖出去杖毙便是。”
“母亲糊涂了。”卫云姝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褶皱,“这哪是宵小,分明是有人要毁我清誉,偏生找了个成事不足的蠢货。”她眼风扫过抖如秋叶的方嬷嬷,“您说是也不是?”
蔡氏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厉喝:“方嬷嬷!”老妇人应声跪倒,额头撞在香炉残片上,鲜血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老奴......老奴...…”方嬷嬷浑浊老眼望向佛龛后的金身菩萨,忽然膝行至卫云姝裙边,“求夫人开恩!老奴是为大小姐报仇啊!”
满室烛火猛地摇曳,司徒长恭手中茶盏“咔”地裂开细纹。
方嬷嬷哭得稀里哗啦:“大小姐因私盐案问斩那日,老奴在刑场亲眼见刽子手的鬼头刀砍下大小姐的脑袋!老奴心痛啊!”
“公主,老奴深知罪孽深重,恳求高抬贵手,赐一条生路!”方嬷嬷连连磕头,额头已布满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蔡氏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泛起酸楚。
毕竟,这是一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虽然有些愚钝,但其忠心耿耿,也是难得!
“云姝啊,她不过是临时冲动,你胸怀宽广,不如就此宽宥她这一次?”
哼!她竟还敢奢求宽恕?
卫云姝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却无一丝温度,她抬起脚,轻蔑地将方嬷嬷踢开,只见那狼狈不堪的身影距离自己愈发接近,泪水、鼻涕,甚至是额头上的鲜血,似乎都要溅染到她裙摆之上。
“母亲真是幽默,”卫云姝语气中透露着讥讽,“这等刁奴,竟还有脸请求宽恕!”
“头一桩,”卫云姝指尖叩着青瓷茶盏,盏中残茶荡开涟漪,“司徒飞燕沾私盐与本宫何干?本宫不过取回嫁妆,她若嫌国公府给的嫁妆寒酸,或是恼夫家贪得无厌,本宫倒能高看她一眼。如今这般作态——”
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倒像本宫该替她填窟窿似的。”
“第二桩,”她忽地展袖指向瘫在地上的方嬷嬷,“这等背主求荣的刁奴,国公府竟要轻拿轻放?”
方嬷嬷抖如筛糠,额角磕出的血渍在青砖上洇成暗红。
司徒长恭攥着太师椅扶手,指节泛白:“不过是个糊涂老奴!”
“糊涂?”卫云姝嗤笑打断,“今夜若来的不是这草包——”鞋尖踢了踢昏迷的江绍寒,“而是身手了得的刺客,明儿御史台弹劾国公府治家不严的折子,怕是要堆满御书房了。”
司徒长恭瞳孔骤缩。上月才因马场走水被圣上申饬,若再出纰漏......
“拖出去。”他猛地闭眼,“杖毙。”
方嬷嬷喉咙里迸出呜咽,膝行着要去扯卫云姝裙角。
却见那金丝牡丹纹的裙裾轻巧避开,卫云姝抚着腕间翡翠镯,轻声道:“慢着。”
老奴浑浊眼底燃起希望。
往日这位主母最是心软,连廊下雀儿冻毙都要落泪!
“今夜护院十二人,竟由着贼人摸进主院。”卫云姝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月光正照在梧桐树杈间半截断箭上,“这般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如统统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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