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夫人抖着手写完借据,鲜红的指印按得比朱砂更艳三分。顾暄吹干墨迹揣进怀里,忽然凑近低语:“夫人可要快些,我这人记性差,保不齐明日就满京城说令嫒的绯闻。”
“三日!”严大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三日内必送到贵府!”
府门外。
卫云姝踩着脚凳正要登车,忽又转身。顾家两兄弟立在阶下,一个锦衣华服却站得吊儿郎当,另一个月白长衫端方如玉。
“顾二公子。”她目光扫过顾文渊攥紧的拳头,“烦请转告令尊令堂,顾大公子既救了本宫,往后他的事…”金丝护甲轻轻划过车帘,“本宫自会过问。”
顾文渊躬身应诺,冷汗浸透中衣。
顾暄却笑出两颗虎牙,日光落进他眸中碎成星星点点。
马蹄声渐远,顾暄翻身上马,玄色披风扫过顾文渊面门:“劳烦二弟回禀父亲,我这两日宿在醉仙楼——听说新来的花魁娘子琵琶弹得极妙。”
两日后,醉仙楼。
跑堂的举着托盘小跑上三楼:“顾公子,严府送来的箱子。”
顾暄推开怀中美人,赤着脚踢开箱盖。白花花的官银映着满地狼藉,五更天喝剩的酒坛歪在波斯地毯上,浸出一片暗红。
“数清楚了?”
“足足五万两,严大夫人天没亮就差人抬来的。”
少年抓起银锭掂了掂,突然扬手砸向窗外。惊起满树麻雀里,传来他放肆的笑声:“拿这些去买三百石米,城南粥棚不是缺粮么?”
屏风后转出个布衣书生,捧着账本连连摇头:“我的爷,这银子烫手得很。”
“烫手?”顾暄扯开衣领露出狰狞刀疤,“小爷我替他们积德呢!去,把城西的稳婆都请来,这些钱够接生多少婴孩?”
与此同时的顾府。
晋南将军顾田浩气得摔了茶碗:“逆子!严尚书今日在朝堂参我治家不严!”
“父亲莫气。”顾文渊轻抚父亲后背,“大哥许是拿银子接济贫苦人家。”
“你当他做善事?”顾夫人冷笑,“那混账在赌坊押了三千两,赌严小姐三个月内必定定亲!”
正闹着,门房连滚带爬闯进来:“大公子...大公子带着临川公主的令牌回府了!”
雕花木门“砰“地被踹开,顾暄晃着金镶玉令牌斜倚门框:“父亲,公主让我问问,咱们府上西郊的庄子…”他故意拖长语调,如愿看到继母瞬间惨白的脸,“要不要请户部的人来查账?”
……
从严府出来后,卫云姝的马车就拐了个弯,径直往城南玄月堂去。
檀木柜台后,凌掌柜正打着算盘,见着她忙迎上来。
“小的拜见公主。”
“劳烦掌柜的散个消息。”卫云姝指尖划过柜台上的青玉镇纸,“就说顾大公子当日是用马鞭救人,严二姑娘本就体弱才病倒。严府原是登门道谢,婚约之说纯属谣传。”
凌掌柜心领神会,当即唤来两个机灵的小厮耳语吩咐。
回到齐国公府时,夏欢在马车里憋了一路,到底没敢问公主为何要帮那纨绔。
廊下金丝笼里的画眉叽喳叫着,卫云姝顺手撒了把粟米。
两日后茶楼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要说那顾大公子,鞭子甩得那叫一个准!”底下嗑瓜子的人群嗡嗡议论:“要我说人家虽混了些,到底救了人不是?”
“可不是!要真存了歹心,何必用鞭子?”卖糖人的老汉插嘴,“要我说啊,先前那些传闻指不定有假。”
流言渐渐转了风向,卫云姝听着冬安禀报,唇角微微翘起。
秋平正往手炉添银丝炭,窗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公主,宫里来人了!特意点了世子和公主一同前去领旨。”小丫鬟喘着气打帘子。
卫云姝捏着茶匙的手一顿,青瓷盏里浮着的桂圆打了个旋。
她望着铜镜里夏欢替她绾发的动作,轻声吩咐:“取那件湖蓝色织金襦裙来。”
前院花厅青砖地上映着雕花窗棂的投影,司徒长恭已候在当中。
卫云姝踏进来时,狐裘领口绒毛衬得她似雪堆成的人儿,凤瑶簪垂下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晃。
“奉天承运——”太监尖细的嗓音惊飞檐下麻雀。卫云姝垂首听着“校猎场重开”的旨意,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司徒长恭在校场大出风头,如今......她瞥向身旁男子英挺的侧脸,眼底泛起冷意。
今时不同往日了。
晏茉绞着帕子从屏风后转出来:“这样大的场面,妾身这辈子怕是没福分瞧了。”说着往司徒长恭身边挨了挨,“妾还是留在府里给夫人侍疾罢。”
司徒长恭握住她手腕轻拍两下,拇指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
卫云姝冷眼瞧着这对璧人,转身时裙裾扫过晏茉绣鞋,惊得她往后缩了半步。
司徒长恭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金步摇,忽然疾走两步,拽住她披风系带。
“云姝……”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校场东边的梅林开得正好,明日我带你去赏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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