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着没有?”太后拉过她的手细看,腕子上的翡翠镯浸了茶渍,倒显出里头一缕血丝似的纹路,“哀家知道你和离委屈,可女子总要有个归宿。”
卫云姝顺势偎进太后怀里,发间步摇的流苏缠上老人衣襟的万寿纹:“孙儿就想陪着祖母。”
“胡说。”太后捏她耳垂,“你父皇像你这般大时,都会背《帝范》了。”
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可是有中意的人?哀家给你做主。”
卫云姝猛地抬头,正撞进太后探究的目光里。
窗外秋蝉扯着嗓子叫,她突然想起上月父皇来请安时,盯着她腰间新佩的蟠龙玉看了许久。
“祖母。”她退开半步,裙裾在青砖上铺开墨菊,“是父皇让您催我嫁人?”
太后腕间念珠“啪”地断线,蜜蜡珠子滚进砖缝。
老嬷嬷们慌忙跪地捡拾,卫云姝盯着其中一颗滚到鹤烛台底下,突然想起司徒长恭大婚那日,喜轿前滚落的金瓜子。
“哀家是为你好。”太后抚着空荡荡的手腕,“司徒家那起子腌臜货,也配耽误我儿终身?”
卫云姝盯着画轴边沿的云纹,那是内廷画院特供的澄心堂纸。
父皇若要往北疆增兵,确实需要尚书令的粮草、宣王府的声望,还有晁家军在军中的余威......
“总得让我见见活人。”她突然轻笑,指尖点在那滩茶渍上,“画师最会骗人,您瞧这位将军,泡了水竟生出三只眼。”
太后被逗笑了,眼尾皱纹堆成金丝菊:“好好好,过几日哀家设个赏菊宴。”
出宫时日头西斜,卫云姝踩着自个儿被拉长的影子往宫门去。
路过御花园,瞥见几个小宫女往琉璃缸里撒鱼食,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们裙角。
“殿下小心。”贴身侍女扶她避开一滩未扫的残花,“太后挑的都是青年才俊。”
“才俊?”卫云姝踢开挡路的石子,“你当那些世家子乐意尚主?”石子滚进枯荷丛,惊起只灰雀。
重华殿的琉璃瓦渐渐没入暮色时,太后正摩挲着新换的沉香木念珠。”去查查这几家可有适龄姑娘。”她突然开口,“哀家要办个赏花宴。”
梅姑姑捧来鎏金手炉:“您这是要?”
“总得让孩子们自个儿相看相看。”太后望着逐渐亮起的宫灯,“云姝当哀家老糊涂了,她哪知道,这些画像送进宫前,早有人往哀家这儿递过话。”
最后一缕霞光湮灭在宫墙外,卫云姝的马车正经过齐国公府。
她掀帘瞧见门房在挂新匾,突然想起晌午太后说“司徒家误你终身“时的神情。
父皇要削世家兵权,太后要保皇家颜面,而她这块香饵,终究要抛出去钓更大的鱼。
……
晨雾未散时,忠勇侯府的朱轮马车已碾过宫门前的青石板。
朱氏扶着嬷嬷的手下车,腕间翡翠镯子撞在铜制宫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夫人仔细脚下。”引路太监拂尘扫过门槛新漆,朱氏嗅到淡淡的桐油味。
这味道让她想起三日前侯爷连夜翻新的祠堂——太后召见,总归是泼天的体面。
太后望着跪拜的朱氏,目光掠过她鬓间新打的赤金点翠簪。这簪子款式是上月京中最时兴的,可见忠勇侯府确实花了心思。
朱氏生于名门望族,底蕴深厚,但她对待身边的人却如同春风化雨,温暖和煦。
在她即将踏入乾坤宫之际,还不忘体贴地让自己的侍女和嬷嬷们在马车旁静候,以免打扰到宫廷的庄严肃穆。
太后得知这一细节,内心颇为满意。
毕竟,婚姻之事,不仅仅要考量夫君的人品才貌,岳母的和善与相处之道亦是衡量的重要标准。
然而,令太后未曾料到的是,当她向朱氏透露自己的意图后,朱氏的面色骤变,瞬间苍白如纸,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临川公主?”朱氏的声音微颤,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北风,刮过平静的水面,掀起阵阵涟漪。卫云姝,那个曾经的名门闺秀,如今却成了和离之妇!
朱氏心中一紧,难怪太后会有此一举,原来她看中的是她家的钰哥儿。
这如何可以?钰哥儿年纪轻轻便已蟾宫折桂,成为榜眼,官途顺畅,名声响亮,比起那个司徒长恭更要出色几分。最近更是晋升为翰林侍讲学士,正是前程似锦之时。
朱氏正打算为儿子挑选一门匹配的婚事,怎能让其与卫云姝这种再嫁之妇结缘?
“太后饶命,钰哥儿……钰哥儿已经有了心中所属之人。”朱氏的声音略显急切,这个理由显然是临时编造的。
若是太后以往的性格,定会追问下去,“哦?是哪家女子?”但今日,太后却忽然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她的女儿也曾遭遇过如此的冷落与偏见,即便追问下去,若是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勉强结合,也难有幸福的未来。
太后微微点头,神情淡然,“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随即转移话题,谈起了其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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