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云姝自己选的驸马,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是。”梅嬷嬷领命,快步走出殿外。
顾暄的目光,正凝在面前一块光滑如镜的青砖上。他正用眼神在那冰凉的砖面上细细描绘,一笔一划,勾勒的是卫云姝慵懒倚窗时,那垂落肩头的一缕青丝。只差最后一笔,那缕发丝的弧度就能完美呈现。
“顾大公子,太后娘娘宣召,请随奴婢入内觐见。”梅嬷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画作”。
顾暄心神一凛,面上却丝毫不显,从容地收回目光,看向梅嬷嬷。梅嬷嬷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站了一个多时辰,身形依旧挺拔如初,眼神清亮有神,并无半分浮躁萎靡之态。
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的浪荡子模样。这相貌,倒是万里挑一的。
顾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微澜,随着梅嬷嬷步入内殿。
殿内熏香馥郁,暖意扑面而来,与殿外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顾暄目不斜视,行至殿中,对着上首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撩起袍角,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大礼:“臣顾暄,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端坐凤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任由他将整套繁复的礼节一丝不苟地完成。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无声流淌。
直到顾暄礼毕,垂首跪伏于地,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哀家听闻,你此次尚公主,是主动求来的?”
顾暄的心,在听到“云姝最在乎之人”这个认知时,便不由自主地绷紧。连面见景仁帝都未曾紧张的掌心,此刻竟渗出了薄汗。
他强行稳住心神,声音清晰而沉稳,叩首回应:“回太后娘娘,是臣主动所求。”
“哦?”太后眉梢微挑,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你为何要尚公主?”
顾暄抬起头,挺直脊背,目光恭敬地垂落在太后凤袍下摆的金线牡丹上,声音却异常坚定,如同金石坠地:“臣,倾慕公主!”
“倾慕?”太后冷哼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砸在殿内,“哀家怎么听说,顾大公子风流倜傥,红颜知己遍布京城,时常流连于那些个秦楼楚馆?你这‘倾慕’,哀家听着,倒像是一时兴起的玩闹!”
顾暄心头一震,立刻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太后娘娘明鉴!此皆市井无稽流言!臣行事向来磊落,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半分不当关系!太后娘娘尽可派人详查,若有一句虚言,臣甘受任何责罚!”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太后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字一顿地问:
“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不正当的关系?莫非……”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诘问的尖锐,“你仍是处子不成?!”
“祖母——!”
一声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唤,伴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猛地撞开了乾坤宫内那份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沉凝。
卫云姝就那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裙裾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她一路疾行,额角甚至沁出细密的汗珠,守在宫门外的太监宫女们显然没拦住——或者说,不敢真拦这位深受太后宠爱的临川公主。
殿内,太后正端坐凤椅之上,面色沉沉,目光锐利如刀锋,牢牢锁在下方那个挺拔跪着的身影上。
而顾暄,这位新任驸马,此刻正垂着眼帘,姿态恭顺,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压不弯的青松,沉默地承受着来自帝国最尊贵女人的审视。
卫云姝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顾暄身上。她胸口微微起伏,带着一路疾奔的微喘,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在看到他那副“乖巧”样时,“噌”地一下又窜高了几分。
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在她面前,什么逾矩的话都敢说,什么逾矩的事都敢做,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哪去了?怎么到了祖母面前,就只剩下这副低眉顺眼、任打任骂的可怜相了?装给谁看呢?
卫云姝恨恨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临川?”太后显然没料到卫云姝会在这当口闯进来,威严的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诧异。她视线在顾暄身上一扫,又落回孙女身上,眉头微蹙,带着点探究:“他找人和你告状了?”
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仿佛顾暄若真敢这么做,便是罪加一等。
“不是……祖母,”卫云姝连忙走到太后身边,压下心头的纷乱,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本来今儿约好了去相国寺求个平安卦的,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派人一问,才知道是您把他召进宫了。”
她顿了顿,眼角的余光又瞥了顾暄一下,“您召见,他自然不敢不来,我这不是……怕他笨嘴拙舌的,惹您生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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