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离开太久了。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影,穿着新昌郡主府府兵的装束,低着头,步履匆匆,一路穿过人声鼎沸的庭院,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座前。
“殿下……”那府兵的声音压得极低,“郡主……郡主她也中了那腌臜药!”
“什么?!”卫元钧霍然起身,带倒了身旁小几上一只精美的缠枝莲粉彩酒盅。
喧嚣的丝竹声被这突兀的碎裂声打断了一瞬。无数道探究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卫元钧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血色,又从惨白转向铁青。
他强行控制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和身体的剧烈颤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混账!”他低吼一声。然而失态只是一瞬,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翻涌的赤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带着对妹妹的些许担忧。
“新昌身体不适?这丫头!净让孤操心!”他一边呵斥着,一边已离席大步向外走去,步履看似沉稳,却带着风雷之势。
“都坐着!孤去看看就回!”
他厉声呵斥住了想要跟随的太监和侍卫,只带着几个贴身心腹,直奔那处僻静的后园厢房。
新昌竟也中招!顾暄,你们胆敢动她?!今日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厢房外的回廊静得可怕,只有灯笼在夜风里摇晃的光影。
卫元钧疾步如风地赶到,目光径直投向那紧闭的厢房门,厉声喝道:“开门!新昌在何处?”
守在门外的那个“府兵”应声转过身。
卫元钧的视线对上他。那一瞬,太子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一沉。
不对!
那“府兵”抬起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在文会上回禀时的惶恐与忠诚?那双眼瞳平静如同深渊,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冰冷笑意。
在卫元钧瞳孔骤然收缩的注视下,“府兵”的手猛地抓住下颌皮肤边缘,用力向上一撕。
“嗤——”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
变生肘腋。
卫元钧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爆喝出声:“护驾……”
然而,“驾”字尚未出口,只觉得后颈一阵细微刺痛。
展伯钊的动作快如鬼魅,毫无预兆地欺身到他身后,并指如刀,精准而狠辣地劈在他颈后的某处穴位上。
卫元钧只觉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的气力瞬间流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闷哼,身躯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展伯钊适时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了他瘫软的身体,动作流畅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
他单手架着沉重的太子,另一只手轻巧地推开房门。
房内一片漆黑。
展伯钊毫不犹豫,将昏迷的太子卫元钧像扔一袋杂物般,精准地丢向了那张锦缎床榻。
顾暄站在门口,光线勾勒出他挺直的侧影。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更小的瓷瓶,拔掉塞子,手腕轻振,瓶内无色无味的药液如同细雨般均匀地洒入帐内。
做完这一切,他冷漠地将空瓶随手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转身,动作轻缓而无声地合上了房门。
展伯钊迅速上前,重新将另一张人皮面具覆在自己脸上,低头垂手侍立一旁,仿佛从未离开过岗位。
顾暄理了理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袖,对展伯钊低语一句:“接下来,看戏即可。”
随即,他重新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向着灯火通明的文会内院踱步而去。
“来!满饮此杯!”
“好诗!当真是好诗!赵兄高才!”
“顾兄,方才那首咏竹之句……”
顾暄含笑重新落座于席间,随手端起一杯新斟的薄酒,与身旁几位正讨论得面红耳赤的学子自然应和,话题随意接续到方才席间某位才子刚做的一首咏竹七绝上。
他声音清朗平和,言辞间偶尔点出诗词妙处,偶尔又抛砖引玉引出下联,态度温和专注,仿佛方才那段短暂的缺席,真的只是随意出去透了口气。
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
就在席间气氛愈加热烈,酒至半酣之时——
“快!就在那边!”
一声亢奋的叫喊声刺破了欢宴的喧腾。
十几名身穿国子监统一服饰的学子,在顾文渊的带领下,大声喧哗着冲进了后园,目标明确地朝着那间最为偏僻的厢房方向奔袭。
“诸位同窗!那等污浊事竟敢在我等清正文会上发生!简直辱没斯文!我等必要撞破那龌龊嘴脸!替天行道!”顾文渊的声音又高又急,在寂静的后园里激起了层层回音。
他冲在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刻意将声音喊得震天响,唯恐不能吸引更多人来围观。
脚步越近厢房,他的心跳就越快,想到待会儿推开门,顾暄那狼狈不堪的画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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