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便跟你一起。”
胡烈倒是没有坚持,收回了挡住谢珉去路的弯刀:“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下来的,自当刀山火海随你一道去!”
谢珉本想劝他不必如此,但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时,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来。
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个自制的简易口罩,将叠成三层的纱布口罩塞给他,自己用细麻绳系紧下颌,向他演示了一下用法。
“目前不知是什么病症,还是做好防护为宜。”
胡烈也不扭捏,结果口罩就戴上了。他边领着谢珉往城里走,边向她介绍今日一路看到的情况:“虽然如今城里乱作一团,但还是城北平民最惨。早上我路过时,有户人家用门板抬出三具尸体,那家的儿子刚把老子、娘和媳妇扔进乱葬岗,转身就倒在坟堆里。”
谢珉的心猛地一沉,抬眼望向街道两侧。
如今走在街上甚至不用仔细去听,就能透过紧闭的门窗听到后面传来压抑的咳嗽。
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趴在门槛上,也不过是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
一路走来,平日热闹的邺城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直到二人走到了城北,谢珉在之前来过的青虬药铺门口突然驻足。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她刚回了邺城来买毒药的时候,在这里偶遇过一个生病的妇人。
莫非那个妇人当时就染了疫病?
好在虽然城里大多药铺都歇了业,这间青虬药铺还开着门。
谢珉和胡烈向店内走去,便瞧见原本的白发老掌柜不见踪影,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一名中年男人。
那人听到了脚步声甚至懒得抬头,只是有些伤感的擦拭药碾,石槽里还残留着褐色药渣。
“药都没了,千两黄金也买不到。”
“之前那位老掌柜呢?”谢珉推门而入,闻到一股浓重的艾草味。
男人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如兔,须髯有些隐忍的抽动:“我爹前天夜里咳血没了……你们、你们要是来买药,趁早走吧!”
他抓起柜台上的药戥子,神色黯然:“我看你俩现在也没染上这病,劝你们一句话——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谢珉的心沉到谷底。
那日与咳血妇人近距离交谈却未染病,要么是瘟疫的传播媒介并非飞沫,要么是原主百毒不侵的体质产生了抗体。
“您知道这疫病到底是什么吗?”谢珉开口问道。
还没等到他开口,原本冷清无比的街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的锣鼓声。
这锣鼓声在死寂的街巷里炸开,惊起屋顶一群乌鸦。
中年男人脸色骤变,抓起柜台上的药杵就要关门:“你们快走!我可不想惹麻烦!”
说完,他一把将二人推出了店铺,匆匆忙忙关上了门。
谢珉转身再看,三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已停在了离药铺不远的道上,车帘掀开,几个锦衣男子抬着写有“驱疫散”的木牌跳了下来。
这一声声锣鼓就像是一个暗号,顷刻间四周紧闭的门板相继吱呀洞开。
面黄肌瘦的平民们攥着碎银与窝头冲出家门,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一时间让谢珉想起了前世在电影中看过的“丧尸围城”。
人群中甚至还有抱着襁褓的妇人,襁褓里的婴孩正咳出带着血沫的奶液。
“五十两一包!童叟无欺!”
锦衣男子从马车里掏出一个用麻绳缠绕的药包,看上去和平时买的药包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驱疫散’。只要吃了我们的药,一副药到病除,两幅永不复发,今日只卖1000份,先到先得!”
他的话音落下,谢珉便看见四周的百姓们眼中皆是如同饿虎扑食一般的精光,有的人从发髻里抠出碎银,还有人从鞋底摸出藏了多年的铜钱,也有人立刻折返回家去凑钱。
“五十两!他们怎么不去抢!这都够得上普通人家一年全部的开支了!”胡烈狠狠盯着说话的男人,攥紧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刀刃在鞘中发出细微的震颤。
“呵!这种丧尽天良的黑心钱也敢赚!你们王爷知道么?”谢珉冷笑一声:“这钱简直是在骗平民买棺材!”
她这么说着,四周的平民态度却截然相反。
“让让!让我先买!我儿子快不行了!”一个瘸腿老汉举着豁口的陶罐挤到前排。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男人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说:“就你家好大儿精贵?我们全家都染病了,我先买!”
“我先来的!”
“……”
整个街上都乱作了一团,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趁机挤到了马车边。
“大人,求求您把药卖给我吧!”她一伸手,只有几串铜板。
她哀求道:“剩下的钱不够我愿意当牛做马补给您!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救我女儿……”
“啪嗒——”
马鞭抽打皮肤的脆响响起,那几串铜钱“当啷”掉在了地上,女人的手掌上也被打得皮开肉绽,往外渗出殷红的鲜血。
但她却浑然未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着男子磕头祈求:“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就只剩这个孩子了……”
锦衣男子嫌恶地一脚踩在了她鲜血淋漓的手上:“这点钱?够买半片药渣吗?”
哄笑声中,女人突然抱住男子大腿,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珠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你这个剑刃!敢弄脏本大爷的衣服?!”
锦衣男子暴怒,立刻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对着地上的妇人疾速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空而来,男子手腕上忽然被一个飞镖集中,剧痛之下马鞭瞬间坠地。
围观百姓发出惊呼,场面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
“是谁?敢偷袭我!”男人怒发冲冠,顺着飞镖飞行的轨迹死死寻找肇事者。
却看见谢珉和胡烈款步而来,刚才的飞镖显然就是胡烈这个彪形大汉扔的。
“是你?”男人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谢珉趁机将瑟瑟发抖的妇人扶了起来。
她迎上男子充满恶意的目光,丝毫不避讳,冷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邺城当街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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