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内心不禁错愕:“他如何会来了武陵郡?”
武陵郡距桃溪乡四百里……刘岐不该是往苍梧去吗?
“听说他有一条腿落下了病根。”姜负随手收拾小几上的琐碎,一边说:“再往南去,多见湿热瘴气,这病只怕要越养越重的……武陵虽也属南地,却好歹能叫这孩子活命吧。”
少微看着自己扒着门边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刘岐落下腿疾了?
这是上一回没有过的事,那这腿疾算是她间接带来的吗?
炊屋里传来整齐快速的切菜声,前几日姜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卷羊皮书,上头全是各色菜谱,墨狸钻研得十分起劲。
伴着切菜声,姜负又拍了拍竹榻,因思考而略有些出神的少微抬脚走了过去坐下,伸出一只手,放在中间的小几案上。
姜负切罢脉,取出了一只牛皮袋,展开后露出一排银针,细针由短至长,粗细也不尽相同。
少微对针灸之术已经不陌生了,她内心有些怵这些针,表面上却愈显淡定从容,盘坐在榻上,闭上眼睛由姜负施针——眼睛看不到那长针,人也就没那么怕了。
然而此次施针却好似与先前有些不同,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针灸的疼度在少微感受中只是些微酸麻而已,这倒是不值一提,异样之处在于……她逐渐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那些针不知是刺在了什么穴位上,她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话也说不出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质问姜负。
姜负笑微微:“小鬼,别试图提气将针逼出,否则气血逆流,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少微瞪圆的眼睛中怒气愈甚。
“横竖也是要针灸,顺手多扎了几针,且帮你做一做这难如登天的静坐功课。”姜负一副不辞辛劳的模样,将盘坐着如一尊雕像的少微搬了搬,挪了个面儿,叫她面向窗户,又替她将双手搭在膝上——
“乖乖静坐调息,两刻钟后穴位会自动解开。”姜负拍了拍少微头,下了榻,伸着懒腰往外走。
早在行路途中,姜负便教过少微静坐,但少微是个闲不住也静不下来的性子,一坐下就心焦着急,也不知在急些什么,只觉好似有百余件大事等着自己去料理处置,待解开盘坐,起得身来,却又只是喝半壶水,磨一磨刀,这诸如此类的细小屁事。
此刻少微被强行固定在此,亦觉心中躁动焦急,但已知动弹不得,便只好倒数煎熬,她对着窗,一双眼珠转动着,先看到墙角处的缸,其中一只豁了口;又去看麻绳上搭晾着的衣,她的衣衫竟比姜负的短上那么多;再去看墙角排着的空酒壶酒坛,店家说之后可以拿回去抵钱,一只能抵几个钱来着?还有那篱笆墙,此时定睛看,只觉编得实在不算高明,缝隙间隔大小多有出入,若换成她来编,定然……好罢,她不会编这个。
少微简直将所有的东西都看遍了,只差将院中有几根草都一并数清,经此一遭后,再不会有人比她更懂这座小院。
她脑中一刻不停,显然并未做到真正的“静”坐,却也在这缭乱的思绪中不知何时调匀了气息,无意识地陷入了放松。
姜负眼见那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并不去纠正什么,观物本也是静坐的一种,先观外物再观内我,需要慢慢来。
待两刻钟结束,少微甫一解了穴位,便立即跳下了榻,想要去找姜负讨要说法,然而刚跨出屋门,先闻到了香喷喷的饭食香气。
昨日从外面回来便发了病,泡完药浴即倒头大睡,少微实在饿得厉害。
少微猛猛一顿吃饼喝汤,待放下碗时,那股怒气也散了大半,竟不好大肆发作了,只好严肃道:“我不愿做之事,你不可使奸计禁锢强逼于我!”
姜负“好好好”着满口答应下来了,但少微觉得她一点诚意也没有,心中不免气闷。
见她神态,姜负笑眯眯地问:“作为弥补,我教你功夫如何?”
少微嘁了一声:“你会什么功夫?”
“我虽不喜欢习武,但我很擅长教人习武。”姜负拎起竖放在墙根下的一根粗棍,甩向少微。
长棍呼啸而来,少微下意识地伸手,一把牢牢握住。
与此同时姜负的声音响起:“墨狸,跟她打一架,打赢了今晚有炙肉吃!”
正在洗锅的墨狸闻言眼睛放亮,连手也顾不得擦,立时奔来。
姜负将另一根棍丢与他,他接在手中,二话不说便向少微袭来,脚步在小院中腾起一阵尘烟。
少微连忙双手握棍抵挡,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这是少微第一次真正和墨狸交手,这个七情六欲只剩食欲的少年比少微想象中还要能打。
少微向来自诩力量过人,这是她的依仗,也是她的弱点,她习惯了以力量取胜,至多再辅以速度,却无太多技巧可言,压制寻常人固然不在话下,但遇到了力量速度相等的对手,这技巧路数上的劣势便很快暴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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