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负自己受下了那正面对敌的无胜算局面,将她隔绝在后,将家奴远远支开。
而今那些人已经得手,换作了她与家奴在暗,纵有危险千重,但那样恶劣的正面围困局面想来不会轻易形成了。
家奴只是履行了将危险讲述清楚的责任,而并不会左右少微自己的见解与分析。
此刻听少微这样说,他也很利索地点了头:“嗯,那就试试吧。”
过来人的说教没有太大意义,也吓不退倔强不羁的少年人,她注定只认自己亲自累积的经验。
他要陪这位崭新的少年侠客奔赴她的第一场试炼,这于常人而言等同死局的开局试炼,于非常人而言同样称得上天崩地陷的开局试炼。
二人就此不再多言,一同掠入危机重重的夜色中。
少微目标明确,她很清楚自己首先要往哪里去。
秋分后白昼变短,黑夜被拉长。
天色仍未明之前,邻山邻水处聚集出了潮雾,灰雾笼罩之下的桃溪乡,落入少微眼中,竟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尤其是想到这里已没有姜负的存在,往常此时姜负必然还在睡梦中。
一片秋叶在眼前坠落,少微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时,只觉那轻轻一片落叶好似一柄利刃,就此划开了那方承载了无限美好画面的太虚幻境。
名符其实的桃花源就此有了裂痕,那些恶鬼般的黑影沿着这道裂痕,从外面钻了进来。
十余道持刀握弓的黑影从浓雾中现身,沿着少微常走的那根屋后独木桥踏过小河,从后方飞快地逼近那座小院,如蝙蝠般飞进涌入。
他们共有数十人,分为了三路。
此处乃长沙王封地,而他们并非受皇命行事,是替指挥使祝执前来斩草除根,便不宜闹出太大动静扩大事端,最好在天亮之前速战速决。
而他们已连夜探明了这座小院的人员构成情况,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个仆从一个少女,十余名绣衣卫为一队绰绰有余了。
一行人快速搜找着小院内外,只有一名为首者立在院门内,紧盯着院中。
不多时,一名下属自堂屋中奔出,向那为首者低声禀道:“人已不在了,看屋内用物可见是临时匆匆而去!”
“竟叫那赤阳料准了……”为首者鄙夷嗤笑:“果然急逃而去了!”
这话音刚落,说话者忽觉颈后一凉,背后似有急风袭来,然而这风中却钻出了人的声音:“哪只眼睛看到我逃了——”
那是一道少女的声音,伴着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一根长长直直的兵刃钻出昏暗的潮雾,迅捷如电蛟般贯穿了那为首者的脖颈!
带血的兵刃自喉咙里探出,少量的鲜血迸溅,那被贯穿的人下意识地垂眼,才愕然惊觉那并非兵刃,竟只是一截竹杖。
一声筋肉喉管被搅动的黏稠声响起,那竹杖被人从后方抽回,泉涌般的鲜血喷出,他双手捂住血洞,双膝跪扑在地,他想回头看清来人面貌,却已不敢扭动被洞穿的脆弱脖颈。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快得不可思议,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向他禀话的那名绣衣卫表情震悚,看着那随着上峰倒地之后出现在视野中的少女。
三角垂髻,朱白曲裾,十五六岁,面貌生动灵气,眸中杀气却如万丈寒渊。
只这一眼,这名绣衣卫便足以断定,这就是那个女人留下的那个少女,而这少女分明不是寻常人,更像是个怪物……正常人怎么敢返回,怎么敢直视挑衅绣衣卫?
没错,他可是大乾的绣衣卫——这个身份犹如一张巫傩面具,戴上便好似化身为了神鬼,让人生出无限胆气乃至自觉身负神力。
绣衣卫手中的刀是常年在血里泡着的!
这名绣衣卫在那一瞬的震悚之后即恢复威厉,立时举刀杀去。
与此同时少微踩着那跪地者的肩背,手中竹竿侧撑,借力飞身一跃,在半空中提腿侧踢向对方头颅。
那名绣衣卫仿佛听到了脑浆晃动的声音,他晕眩之间倒退一步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拼力挥砍而去,待挥出第二下时,动作忽然顿住——
竹杖倾斜刺入了他的胸膛。
少女力道奇大无比,竹杖却终究只是凡物,此刻不堪被倾注重力与骨骼阻挡,干燥竹身碎裂开来,却依旧被握竹者再次狠狠刺入,直到那叉裂的竹子也一并搅入骨肉之中,这破竹在她手中赫然变作了残暴的利器。
那口中溢血的绣衣卫步步倒退,手里长刀坠落,无形的神鬼面具仿佛也随之被绞碎了,他眼中终于流露出属于凡人的恐惧。
这时,一声受惊的女子喊叫突然在外面响起。
少微立时色变,弃了面前残破的敌人,转身飞奔出院门。
天色还没亮,又起了雾,乡中尚不见人影走动,尤其是村后方更加寂静无人踏足。
但青坞过来了。
她昨晚便曾来过,她想当面和少微分享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场傩仪的喜悦,但她来到时却见少微家中空无一人,仅有灶屋里亮着一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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