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少微的精神状态已趋向稳定,这个想法依旧未改,只是态度不比那日那般排斥了。
她与刘岐并不相熟,她忙着报仇,他也有一堆人要杀,自然没有道理无端对她掏心掏肺,若是逢人便要掏上一番,早就掏空成一只稻草人了,哪里还有命活。
用人者也被人用,少微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要如何用人,又要如何被人用,她此刻刚得知家奴告知的种种,接下来的路还没来得及想好。
“你先专心养伤,其余之事不着急予我答复。”
刘岐这句话让想得正入神的少微一惊,好似心里的声音遭他窃听,一句“你怎知我在思量此事”险些脱口而出,然而她如今多少也有了几分沉稳,自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出此等不高明的话。
稍一思量,少微便也有了答案,大致是因为她此前曾说过一切待家中奴仆抵达之后再做打算,此刻对方见到家奴前来,自然而然便觉得到了相谈之时,只是不知又出于何等细致考虑,并不打算急着催问她。
少微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表态道:“你放心,我会尽快考虑的。”
“好,不着急。”刘岐重复了一句不着急,进一步证明自己当真无意催问。
她与她家中这位侠奴谈了一场话,哭得好似天塌下来一半,又兼有将另一半天也一并捅穿的气势,想来所得消息颇为复杂,一时恐怕不好做出决策。
这种情形下,他若流露出催问之意,必会叫她焦躁不安,说不定今夜便要翻墙而去。
郡王府的墙很大,戒备也不弱,却也未必能拦得下她。
而一旦出手拦了,拉拢之事再不必指望,反要成为她的仇人,那就是最坏的局面了,他轻易不想见到。
为杜绝这最坏的局面出现,刘岐自当要让少微尽量放松舒心,包括饭席上务必要有多多的肉食。
少微味觉还未完全恢复,品不出太多美味,但她急于养伤,吃得很卖力。
家奴鉴定罢了这合意的饮食,便询问起居所之事:“她于何处下榻?”
确实也是一副要去查看布置乃至铺床做活的奴仆家长姿态。
刘岐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后园中有一处阁楼,今日便使人收拾出来,侠客与姜君可去那里暂住,可保清静隐蔽。”
听他这样说,家奴也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吃的少微,继而追问:“她这几日住在何处?”
盘坐食案后的刘岐不自觉坐直了些,只好道:“彼时姜君伤势过重,昏迷不醒,而绣衣卫随时都有可能登门搜查,为了方便照料,以及掩藏策应,便将其安置于我之寝房中,我则于书房下榻。”
家奴观察了这小子片刻,心中有了分辨。
此举除了照料策应,大约也有就近控制之意,这小子的一丝心虚便在此了。
他观此子心计有余,但窍未开全……那就没事了。
家奴点了头,心中放松下来。
当日晚间,少微便与家奴和沾沾住进了后园的阁楼中。
刘岐每日会抽空前来。
第一日,见她坐在堂门前的石阶上,拿一团湿布巾给奔波多日的鸟儿擦拭羽毛爪子,那鸟儿挣扎不得,一副麻木之态,任她施为。
见他来,她将鸟儿撒手扔了出去。
第二日,阁前铺了张席子,她躺在上面晒太阳,这样有利于伤势更快恢复,鸟儿也和她一样仰躺着,家奴坐在一边给她缝补那身残破衣裙,不时将针在头发里抹一抹。
她盯着天空发呆,欲枕臂于脑后,但手臂刚抬起一半,牵扯到肋侧伤口,疼得她面容扭曲即刻回了神,见他来,遂若无其事地盘坐起来。
第三日,家奴从外面买了些小食回来,她坐在石阶上吃得认真,鸟儿在一旁捡着点心碎屑,家奴在忙着扎木架草人。
见他来,她指了指一旁随意放在石阶上的油纸包,示意他也可以吃。
第四日,她竟已开始试着挽弓了,那弓大约也是家奴从外面带回,与她的臂长很适合,她立在石阶下,右脚还未敢完全踩实,看得出主要是臂膀发力,未有动用肋腹协作,却依旧一箭穿出七十步外的草人心口。
见他来,她收弓于身侧,神情平静又有些淡淡傲气,她确实很有骄傲的资格。
第五日,她未在阁楼外,也未在阁楼内,而是去了太清池边,这回选了一处开阔的池面就近坐下,时不时朝着池中丢一颗石子。
听到他脚步声,她也并未曾回头看,他忽而想,这大约也算是有一点信任了吧?
少微则在想,他这回必然是要催问她考虑得如何了吧?
然而他走近到一旁,弯身捡起了一颗石子,突然与她道:“我的水漂打得很不错。”
少微一愣,旋即挑衅地抬起下颌,朝着池中方向扬了扬,示意他先出手。
少年弯垂右臂,手中石子扫出,朝着水面飞射而去,跳跃出两个水花,转头笑问她:“如何?”
少微只用行动回答,掂量了片刻,将手中精心挑选的圆润扁石飞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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