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祝执几乎是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才得以起身。
郭食要去办其它差事,与祝执一前一后退出了殿门。
祝执退了出去,看见有一名绣衣卫候在外面,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是被他曾针对冷弃过的下属,贺平春。
贺平春面无表情地向祝执拱了拱手,而后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踏进了殿内。
祝执眼底冒出寒光,转身盯去,却被郭食一把拉住,带下了石阶。
行至无人处,祝执压低声音,语气阴森地与郭食道:“……你不能坐视贺平春夺走我的位置!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郭食笑着点头:“自然不能忘,你我可是同为陛下肝脑涂地的关系呀。”
这虚伪话语让祝执冷笑一声,他刚要说话,郭食已再次开口:“放心,这贺平春太年轻,手段比不上你半分,不过是暂代一二。”
郭食抬手,轻轻拍了拍祝执完好的那侧臂膀:“绣衣卫指挥使不同于其他位置,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你祝执才是陛下最好用的刀,陛下早就用惯了,岂舍得轻易丢掉?现下且让陛下消消气,你趁早将伤养好才是正事,留得青山在啊……”
郭食言毕,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太子刘承也出来了。
祝执阴沉着一张脸离开。
郭食转回头时,看着祝执的背影,终于才皱了皱眉,低声啧道:“怎就狼狈成这样了……”
这条疯狗会在南地发疯,他是早有预料的,可这疯狗没咬着该咬的人也就罢了,怎还反过来被人剁掉了一只爪子?如今更是连绣衣卫统领的位子都折进去了。
他的人时常传信回来,分明什么可疑的证据都抓不到……
也不怪陛下疑心是祝执栽赃,实在是没有证据,从祝执和绣衣卫供述的时间上对照,那位六殿下甚至有不在场的证明,祝执这边说六殿下在山里提前设伏,然而在汤嘉哭诉的信中这六殿下正酗酒无状伤人呢。
陛下也已令人查探过了,当晚一起进山的猎户坚称是山神降罚,他们发誓说亲眼见到了山神,这话自然不敢全信,可偏偏那一片山里本就有些野蛮部落聚集,朝廷剿也剿不了,管也管不到,弄也弄不清……谁又能说,当晚和祝执起了冲突的不是那些人?
总之竟一丝一毫实证也无,更别提绣衣卫冲进郡王府验伤却一无所获这些反向证据了。
前几日那汤嘉的奏疏已经送到,全是为那个可怜孩子鸣不平的泣言。
而那个可怜孩子这些年来也没少给陛下送“家书”,陛下从未有过半字回应,但他知道,陛下每一封都看了。
那些信,他私下也瞧过几眼,字里行间赫然站着一个坦荡又偏执、却对自己的父皇深信不疑的可怜孩子——他的父皇被蒙蔽了,他要喊醒他的父皇。
真是可怜得很。
可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怕?
若此番这一切果真都是那个孩子的算计,这如何不叫人觉得害怕?
“……中常侍,凌从南果真没死吗?”太子刘承小声问郭食。
他自幼也和凌从南一同读书,是很熟悉的人。
“太子殿下要记着,真假不重要,就算还活着,咱们也不能承认他活着……所以此次只能是祝执发了疯认错了人,就此担上错怪了六殿下的罪名。”郭食说到这里,叹口气,低声道:“谁叫他手段不如人呢。”
刘承一直得郭食提点,又常伴君王侧,多少也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了,此刻神情微惊,不禁紧张地问:“中常侍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六弟的谋划吗?”
郭食摇头:“没有证据的事,只是这样假设……可万一是真的,岂不可怕得很了?”
刘承攥紧了垂着的衣袖:“可……父皇会想不到这样的假设吗?”
“陛下当然什么都想得到。”郭食细声说:“可陛下和咱们不一样啊,咱们都是外人,陛下与之却是父子,外人眼里瞧着可怕的东西,做父亲的瞧着兴许是本领、是子肖父。”
陛下也不是全然容不下有本领的孩子,当年废太子之祸,是大势所趋,凌家权势太盛……陛下原本也只是想着打压凌家,削弱太子固的势力而已。
时过境迁,若有个无权无势,却又懂得信任爱重父亲的出色孩子在心间,谁又能保证帝心一直毫不动摇?
毕竟一晃也四年过去了,陛下龙体时好时坏,江山也不安稳……这是陛下和先皇一同打下的江山,陛下珍视皇位之余,也爱重这江山。
而再次更换太子,同样会动摇局面人心,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释放出那个危险的信号。
因此,郭食苦口婆心地叮嘱身旁少年:“太子殿下要牢牢抓紧君父的心才行啊。”
刘承俊秀的眉眼间全是茫然。
郭食送了他一段路,耐心诱导劝慰。
行至岔路前,郭食驻足,却见那少年走了错路,忙出声提醒:“殿下,这样走可就绕路了。”
刘承转过身,支吾道:“近来宫人们说,那条路上有鬼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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