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此时前路未知,很难再和大家团聚,但青坞与姬缙好歹可以紧密相连,于是大家也不算离散得到处都是。
如此一想,少微感到些许安慰,是以又问起山骨。
山骨比她更早离开桃溪乡,试图去寻找阿婆的尸骨下落。
“我和墨狸动身时,那孩子还没回去,如今倒不知回去了没有。”赵且安道:“你若不放心,之后再托人打听一二。”
少微点着头,心想着山骨当初是和送亲队伍一起去的,想来赶路不会太快,待到了目的地,还要找上一段时日,算一算,应当是要在临近年关时才能折返……而家奴动身时,才只是十月底。
而若山骨在年关时已经回去了,见她不在了,势必会很着急。
少微心中挂念,但想到自己此刻处境,就算要联络山骨,也只能暗中进行,否则很容易给他以及周家夫妇招来祸事,因此纵然百般挂念,却还要再三小心。
想着这些,少微几分气馁,这气馁很快转化成气愤——她分明又不曾做错,却要因为那些人的恶毒而束手束脚,生怕连累身边人,可见那些人实在不能更该死了。
少微用力扒饭,双箸捣得陶碗当当作响,突然愈发意识到自身强大的重要性。
她若弱小无势,于身边人而言便只能是个不宜相见的灾星。不想做灾星,就要变得足够厉害,让那些将她变成灾星的人通通消失。
少微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再看向眼前的墨狸与家奴,以及堂外卧着的青牛,忽而迟迟意识到相聚的可贵。
而此刻细看墨狸和家奴,只见这一狸一奴都风尘仆仆,面容因赶路而沧桑,发髻凌乱衣袍破旧。想着二人都是在听自己的号令奔波着,再思及从前姜负在时二人的干净模样,少微不禁自觉失职,将他们养得真的很差。
片刻,少微将自己面前碗里的菜肉分别夹给二人,一边道:“我来时吃罢了,不饿。”
而后扭头看向这位置过于偏僻的破屋小院,不由问家奴:“为何在此地买屋,不去选一处稍微好些的宅子?你们住在这里显得很命苦。”
若说是为了离她所在的神祠近一些,可她在来时的路上也分明见到不少正常的宅子。
却听家奴道:“其它屋子都很贵,买来有些吃力。”
这个回答绝不在少微想象之内,她感到愕然:“你是说没钱了?”
非是少微不当家不知屋宅贵,而是从前她呆在姜负身边时,总是由家奴源源不断送来钱财与用物,姜负曾扬言自己在外面的私库取之不尽。
取之不尽这种大话,少微自是不会相信,但从日常用度来看,确实很耐用就是了。
而此时家奴道:“这一路来长安花费不小,所剩钱财确实不多了,需要节省一些。”
少微不禁问:“她的家资全都用光了?”
家奴一愣:“她何时留下过家资?”
少微比他愣得还厉害:“那从前你送来的用物从何而来?”
家奴沉默了一下,据实相告:“都是我从不义之家取来的。”
少微瞪大眼睛,手中碗筷险些脱手,口中结巴起来:“你……你是说偷来的?全都是偷来的?那些用物,还有书简也是偷的?”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了个“偷”字,家奴却无分毫异色,平静点头:“嗯,你跟着她这几年,算是吃百家饭,读千家文长大的。”
捧着碗的少微彻底哑然呆滞。
家奴不忘给她做心理疏导:“我只拿不义之家的不义之财,你多吃多用,他们也算是积德消孽了。”
又客观解释此时的拮据寒酸:“长安自也不乏不义之家,但此地治安太严,拿了东西往往要去外地销赃,如今既要在此地定居,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行事随心,谨慎些才是上策。”
“况且这里虽寒破一些,却胜在隐蔽偏僻,很能掩人耳目。”家奴说话间,转头看向屋外:“数十年前战乱时,这里被活埋过不少人,是一处凶地,据说经常闹鬼,因此屋价格外合算。”
他当日跟着那宅行牙人来此,先去看了前面百步外的屋宅,他听了价格后,遂询问对方是否还有更凶一些的选择。
那位宅行牙人听了这话,便知是遇到穷疯了的主顾了。
穷凶极恶的屋宅,且适合这样的穷凶极饿之辈。
于是牙人带着那个穷鳏夫和他的傻儿子来到了这座离那活人坑距离最近的一座旧宅前,原主人早就搬走了,不曾想过有生之年还有将此屋脱手的可能。
听罢这些,少微懂了,原来住在这里不单命苦,还需命硬。
此刻屋外风声如鬼哭,家奴道:“不必担心,咱们镇得住。”
少微心想,岂止镇得住,她甚至如归梓乡。
搁下碗筷,少微掏出身上的钱袋,放在案上:“这些你和墨狸先拿去用。”
这是刘岐给她路上用的,她本还不以为意,此刻忽然面临养家糊口的压力,才知金银可贵。
家奴看着那只用料很不错的钱袋,猜到了它的来处,不由问:“除了钱,那六皇子还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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