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将信将疑地问:“何事?”
少微的答案,在小半个时辰后,经这名护卫之口,传达进了祝执耳中。
见护卫独自回来,未能将人带到,祝执的脸色首先阴沉了下去:“区区一个低贱小巫,竟叫我请也请不动,倒是好大脸面!”
不过是进宫面了次圣,如今便敢拿出陛下名号,在他面前妄自尊大了!
若换作往日,来去自是由不得她,可偏偏如今他被夺了职,绣衣卫指挥使这个名号前添了个该死的“前”字……而陛下态度不明,他已不好再闹出大动静,否则一旦传到天子耳中,后路只怕便要彻底断绝。
祝执保有最后一丝理智,情绪却翻涌得厉害,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断臂,心情愈发焦炙。
一切情绪不过是几句话的间隙,那护卫忙道:“家主息怒,此事……”
祝执抬眼扫去,只见护卫无声看向左右。
祝执立时驱退房中其余人等。
护卫躬身抱拳,这才正色低声道:“家主,那巫女声称并非不愿相助,而是家主之伤非寻常医药可愈。她将于三月三上巳节以舞降神,届时或可借神鬼之力助家主重生断臂……”
祝执眼神微变。
降神之说他从来不信,但这小巫精准预言了长陵塌陷之事,这是连赤阳都无法办到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法用常理解释,只能归为异事。
而皇上召见了这小巫,皇上待巫者心怀排斥,她能安然出宫,可见确实有些真本领……
加之他听闻她擅医骨伤,眼见太医署那群废物指望不上,他不免便起了请此人上门的心思。
如此种种,加之对重新掌权的强烈渴望,祝执问:“她还说了什么?”
护卫:“她说,若家主诚心求助于鬼神,便要遵守鬼神之道。”
祝执顿起疑心,紧接着却听护卫说:“她言家主杀伐煞气过重,为防冲撞触怒鬼神之灵,务必要在上巳节之前,日日供奉天地香,静心宁神,不可再沾染任何血气杀孽……否则,煞不离体,神鬼不救。”
这所谓“神鬼之道”并不苛刻,甚至常见。
祝执思索间,护卫最后传达道:“她还说,神鬼事,不可泄,需诚心敬畏,方得神鬼眷顾。”
这就更无异样了,祝执虽未必信鬼神,但事以密成的道理他很清楚,许多事一旦广为人知,必添阻力变数,更何况他的仇人这样多。
祝执半信半疑:“她还有什么‘交待’?”
“回家主,再没有了。”
祝执:“那她想要什么回报吗?”
护卫如实转达:“此人道,事成之后,她想请家主帮她杀一个仇人。”
这是那个巫女最后低声与他说的一个交换条件。
祝执抬起眉,一应要求并无异样,并且也在索要回报……似乎都很正常。
片刻,祝执忽而问:“她长什么模样?”
“十六七岁,样貌未能看到,她戴着巫鬼面具。”护卫道:“属下离开神祠前,暗中询问了几人,皆道她日常佩戴面具,说是为了掩去人相,沟通鬼神。”
祝执便问:“可有其它异样?”
“属下认真留意过,此人气息寻常,气质纯平,不像是有身手的人。”
祝执刚点头,断臂处便再次传来钻心疼痛,他咬牙忍耐着问:“上巳节还有多久?”
他被这熬人的疼痛与更胜这疼痛百倍的不甘不安日夜折磨着,乃至不辨今夕何日。
“回家主,仅剩半月余了。”
祝执固然万分心急,但半月而已,并不是不能等。
当一件事可能产生的结果足够诱人,纵然心中只有一分肯信,却也很难拒绝一试。
祝执实在被熬煎太久了,几乎已要疯了。
他这段时日也没少尝试过其它荒谬的办法,连那令人作呕的符水都喝了几十碗。
“若她做不到……”祝执冷声低语:“待上巳节祭祀罢,她所奉皇命完成之后,我倒依旧可为她暗杀一人,杀掉她也算杀一人。”
言毕,他抬眼问:“那个孽种还要多久才能带到?”
这孽种倒不简单,中途竟险些脱逃,不肯回来见父亲。
“大人放心,至多七八日必能抵京。”
“让人将他直接带去城东的庄子上。”祝执因忍痛而咬着牙道:“准备一下,我也过去恭候他……去那里,父子才好第一时间团聚。”
“是,大人打算何日动身?”
“明日。”祝执交待:“将那些医者和太医署那两名巫医也一并带过去!”
他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看不到的神鬼身上,至少那些废物们多少能帮他减轻些痛楚。
护卫退了下去,让人准备敬神的天地香,所谓天地香,是时下权贵常烧的一种敬神香,据闻其香气可上通天、下接地,故有此名。
屋内,祝执竭力克制着胸腔里时刻乱窜的杀意戾气。
他闭上眼,眼前赤红散去,只余无尽混沌。
混沌夜幕铺满苍穹,仅有几颗黯淡星子隐现。
乱坟场鬼哭地,不远处的小院中,少微刚迈进堂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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