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副主任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那股子热乎劲儿,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就没了。
赵秀兰和陆二叔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一口,齐刷刷地望向了江晚。
这个问题,太要命了!
简直是往人七寸上捏!
陆家村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跟谁家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真要铁面无私,六亲不认,那不是把整个村子都给得罪透了!
江晚却稳稳当当站着,迎上白副-主任探究的打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众人心坎上。
“白主任,规矩既然立下了,就不是糊弄人的摆设。”
“要是连自个儿村里的人都管不好,处处徇私,那这‘示范点’的金字招牌,我们陆家村,我江晚,都没脸去扛!”
她话音一顿,透出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决绝。
“进了作坊的门,就得守作坊的规矩!管他是谁的亲戚,谁的朋友,一视同仁!”
“谁要是胆敢伸手砸大伙儿的饭碗,坏了作坊的名声,别怪我江晚翻脸不认人!一颗老鼠屎就能搅坏一锅汤,到时候哭都找不到调!”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留半分余地。
赵秀兰听得心惊肉跳,既佩服江晚这丫头骨子里的硬气,又暗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这妮子,是真敢说,也真敢做啊!
白副主任没吭声,就那么定定地瞧着江晚,镜片后的视线,仿佛能把人心都看穿。
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他才有了动作。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有这份魄力,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办厂子,最怕的就是和稀泥,处处都讲人情,那还怎么干事!”
他语气里的赞许,再明白不过。
赵秀兰几个人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后背却不知不觉已经湿了一片。
白副主任又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手指在另一处点了点。
“我看这里写着,收购鲜果,只挑品相顶好的。那万一有些果子,模样差了点,但也能用,就这么白白扔了?乡亲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不也跟着糟践了?”
这又是一个实打实的难题,直接戳到了痛处。
江晚却早有盘算,不慌不忙地应答。
“白主任您明察秋毫。好酱必须用好果子,这是咱们立身的根本,半点马虎不得。但那些品相稍逊一筹的果子,我们也没打算浪费掉。”
她神色笃定。
“这些果子,我们早就想好了,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个头小但味道甜的,可以做成果脯;有些磕碰,不影响品质的,也能小批量地试试酿成果酒。总之就是物尽其用。但有一条铁律,绝不会让一颗不合格的次果,混进咱们的精品果酱里头,砸咱们自己的招-牌!”
“果脯?果酒?”
白副主任听了,兴致明显更浓了几分。
“这个思路活泛!农村的土特产,就怕一条道走到黑。多几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更稳当。”
接下来,白副-主任又接连抛出几个关于成本控制、利润分配、未来技术革新等尖锐问题。
有些问题,刁钻得连陆二叔这种老江湖听着都暗自心惊。
江晚却始终镇定,条理清晰地一一作答。
遇到具体的数字和长远规划,陆亦川会恰到好处地补充几句,话不多,却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两人一主一辅,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副主任频频颔首,满意之色愈发明显。
这哪里是什么视察,分明就是一场极其严苛的答辩会。
一圈看下来,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白副主任站在作坊门口,望向旁边那片空置的旧晒谷场。
“江晚同志,这块地,就这么空着,实在可惜了。你们的作坊现在看着不错,可终究还是规模小了些。对这块地,你们可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江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块地,她和陆亦川私底下已经盘算过不知多少回了!
作坊想要做大做强,扩建是迟早的事。但这需要大笔的资金,需要更周详的计划。她本打算等第一批果酱在供销社打响名头,手里有了活钱之后再徐徐图之。
万万没想到,白副主任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个!
这……难道是……
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字斟句酌地开口:“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有过想法。要是作坊将来的效益真能上去,我们想把这块地也利用起来,扩大生产规模,再琢磨几个新品种出来。只是……眼下这资金方面,还有些吃紧。”
白副主任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透着鼓励。
“有想法就好。你们只管好好干,拿出个切实可行的章程来。县里面对于能够带动群众脱贫致富的集体企业,是有相应的扶持政策的。只要路子走对了,钱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这话,简直比定心丸还管用!
赵秀兰和陆二叔他们,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觉得这趟领导视察,简直是天降甘霖,喜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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