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将那卷书册和纸张轻轻放在李明枕边。那是他当年初学《大学》《中庸》时,恩师批注的笔记和他自己的一些粗浅心得,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端正而略显稚嫩。纸张边缘已经磨损卷曲,显然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他将东西放好,对着母亲无声地行了一礼,便悄然退回了书房。门扉合拢,书房内那点如豆的灯火依旧亮着,如同黑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
夜色更深。前衙书房方向,那扇一直紧闭的门终于打开。李承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是卸下公务后的浓重疲惫,官袍下摆沾着些许尘土。他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径直走向正屋。走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门扉虚掩着,透出屋内昏黄温暖的灯火。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暖榻上昏睡的儿子,看到了妻子王氏依旧守在小杌子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只喂米汤的勺子。看到了枕边那卷李朗放下的、带着岁月痕迹的书册和笔记。
李承宗没有进去。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高大的身影如同庭院中沉默的磐石。昏黄的灯火将他半边身子染上一层暖意,半边则依旧浸在浓重的黑暗之中。他望着屋内那幅无声的、带着伤痕却无比坚韧的守护画卷,望着妻子鬓角在灯火下愈发显眼的几丝霜白,望着儿子枕边那卷象征着传承与期冀的书册…
许久,许久。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着千钧重量的叹息,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消散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他紧锁的眉头,在阴影中,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舒展了一丝。
夜风呜咽,穿庭过户。
烛烬灯枯,曙光未至。
然,千章虽烬,那掌心渗入竹纹、刻入骨血的热意,那无声守护的暖粥,那枕畔泛黄的墨迹,那门外沉重的叹息…皆化作暗夜中无声奔涌的暖流,固执地滋养着那株被霜雪摧折、却深埋根脉、不肯屈服的幼苗。
沉潜非沉沦,磨砺方成器。
这烛烬千章的长夜,血犹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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