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尼日尔河“黑角”河湾,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生了锈的青铜板。浑浊的河水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
伊莎贝拉和李维穿戴好水肺装备,像两尾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河水。水面之上,佐藤的P90枪口稳定地指向他们下水区域,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轻搭在扳机护圈上。马克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他那把炼金HK417横在膝头,虽然嘴上还在嘟囔着“又是喂蚊子的活儿”,但身体姿态却像一张绷紧的弓,警惕地扫视着河岸两边的密林和远处的沙丘。本则紧张地盯着工作台上两台显示器的屏幕,一台是伊莎贝拉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几乎全是浑浊黄绿色噪点的画面,另一台则连接着水下主动声波成像仪的信号接收器。
浑浊的水下世界,能见度不足半米。强光手电的光柱像被浓雾吞噬,只能照亮眼前翻涌的泥沙颗粒。伊莎贝拉激活了“真空之蛇”,无形的感知力如同万蛇出洞,向四面八方延伸。水流细微的扰动、河床泥沙的纹理、沉木腐朽的气息、鱼群惊慌的逃窜轨迹…纷繁复杂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她努力过滤着,寻找着任何一丝不属于自然造物的“规则”或“意念”的痕迹——传说中人鱼构筑巢穴的痕迹,或者她们那独特的精神波动。
“左前方十米,河床坡度陡增,有大型凹陷。”伊莎贝拉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水流的呜咽。她调整方向,向声呐标注的异常区域潜去。李维紧随其后,手中的防水强光探照灯来回扫动,试图在浑浊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浑浊的水下,时间感被无限拉长。伊莎贝拉的“真空之蛇”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细致地扫描过每一寸河床、每一块岩石。她感知到河蚌在淤泥中开合呼吸的微弱水流,感知到水草在暗流中摇摆的韵律,甚至感知到一条水蛇从沉木缝隙中游出时鳞片摩擦的细微震动。
然而,没有精心打磨的石块堆砌,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留下的新鲜痕迹,更没有一丝一毫带有智慧生物特征的、规律性的精神波动残留。三个月来无数次怀抱希望又归于失望的挫败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河水,悄然漫上心头。
“区域扫描完毕,深度15米,空腔结构确认,天然形成,无人工痕迹,无近期大型生物活动迹象。”伊莎贝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重复,无发现。”
岸上,本看着声呐成像仪屏幕上那个被标记出的、毫无特殊之处的天然水下洞穴轮廓图,肩膀垮了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佐藤的枪口微微下垂了一毫米,锐利的眼神扫过平静无波的水面,确认没有威胁,但那份警惕并未完全放松。马克烦躁地抓了抓被汗水和沙尘黏在一起的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鬼天气,还是骂那虚无缥缈的人鱼。
李维沉默地浮出水面,摘下呼吸器,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他看向岸边队员们的眼神交汇处,无需言语,那份沉重的失落感已弥漫在灼热的空气中。又一个关键点被排除,又一个希望落空。
夕阳将尼日尔河染成一条流淌的熔金时,“沙狐”回到了他们位于河边小镇边缘的临时据点——一座用预制板搭建、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简易平房。屋内陈设简陋,几张行军床,堆满设备仪器的长桌,角落里是码放整齐的武器箱(里面躺着他们的炼金枪械),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尼日尔河下游区域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他们三个月来排查过的地点和无数个代表“无发现”的红色叉号。
晚饭是单调的罐头炖煮配硬饼干。疲惫和失望像一层厚重的灰尘,覆盖在每个人身上,连咀嚼都显得有气无力。马克用叉子狠狠戳着罐头里的牛肉块:“我说,咱们是不是被耍了?什么狗屁人鱼,压根就是哪个部落喝多了棕榈酒编出来的瞎话!要么就是水獭,要么就是…就是儒艮!对,肯定是那些蠢货把儒艮当成人鱼了!”他想起了资料里提到过,非洲确实有儒艮分布,体型庞大,偶尔会抱着幼崽在水面哺乳,远远看去容易引起误会。
“目击报告不止一份,马克,”李维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他放下勺子,目光扫过墙上的地图。“时间跨度大,地点分散,描述细节…有矛盾,但也有高度一致性。尤其是三个月前那几起,集中在雨季来临前水位变化的时期,地点都在河流深潭或支流交汇的复杂水域。渔民、旅人、甚至一个路过的人类学教授…他们同时集体幻觉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指向地图上几个用蓝色圆圈着重标记的点,“这些地方,水下的环境最符合传说中描述的‘深水幽境’、‘隐秘巢穴’。我们排查了大部分,还剩最后几个点没覆盖,包括上游那片白水险滩区。”
“可三个月了,队长!”本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颤,“设备、精力都快到极限了。高温、湿度、蚊虫疾病…佐藤上星期差点得了疟疾!伊莎贝拉天天泡在那脏水里,皮肤都泡烂了!我们带的抗蛇毒血清和抗生素都快见底了!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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