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凳子上被外套半掩着的万宝路烟盒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行了,哭也哭够了,嚎也嚎完了。”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刚刚撑着床沿艰难爬起来的、眼睛红肿、鼻头通红的衰仔身上,“师弟,”她拖长了调子,那声音在劫后余生的路明非听来,竟有种诡异的轻松感,“既然今晚你‘不想办’……”她刻意停顿,满意地看着路明非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煞白,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才慢悠悠地接下去,“那就算了。”
她走到门边,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回头。走廊的光线从门缝透入,切割着她半边脸庞,额角的纱布在光暗交界处显得格外醒目。
“不过嘛,”她微微歪头,黑瞳深处跳跃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的光芒,“师姐我说话算话。等哪天你‘想办’了……”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看着路明非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几乎要再次瘫倒的模样,才终于拉开门。
“——随时来找我。”诺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有那轻飘飘的、如同魔咒般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宿舍里,“我等着。”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身影。
“砰!”路明非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坐到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粘腻感。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粗糙纸巾的触感,还有…诺诺最后那个眼神。那个眼神…他用力甩甩头,不敢深想。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甚至没有力气爬到自己的床上,就这么靠着门板,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惊吓中迅速沉沦,滑向无边的黑暗。
“懦弱的逃避。”
当路明非的意识彻底陷入昏睡深渊的刹那,那个冰冷的、属于魔鬼的声音再次在他空寂的识海中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暴虐和嘲讽,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淡漠,如同极地万年不化的寒冰。
盘踞在路明非精神深处的那团炽烈、暗金色的意识流——魔鬼路明非的精神核心——骤然剧烈地涌动起来。
构成其轮廓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边缘如同接触不良的灯丝般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逸散出细碎如星尘般的金色光点,在虚无的识海中划出短暂的光痕,旋即熄灭。
“无谓的哭泣,无用的解释,最终只能换来一点可悲的‘缓刑’。” 意识流中传出清晰的思维波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得抓紧……时间了。”
不能再在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身上浪费宝贵的能量了。目标需要转移。
暗金色的意识流猛地收缩,凝聚成一个更小、更凝练的光点,如同宇宙中坍缩的恒星内核。下一秒,它如同挣脱了引力束缚的粒子,以一种超越空间维度的方式,骤然从路明非的眉心激射而出!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物理层面的扰动。宿舍里依旧死寂,只有路明非靠在门板上发出的、轻微而不均匀的鼾声。那点凝聚了魔鬼路明非绝大部分精神本源的金芒,已经穿透了墙壁,穿透了物质,穿透了现实与梦境的壁垒,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卡塞尔学院冰冷冬夜的深处,朝着另一个既定的坐标——楚子航的宿舍——精准而迅疾地投射而去。
楚子航的宿舍是标准的单人间,简洁到近乎苛刻。四壁是冰冷的白墙,没有任何装饰。一张单人床,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格斗技巧进阶》、《冷兵器维护手册》、《龙族血脉图谱精析》等书籍,旁边放着一柄用鹿皮擦拭得锃亮的日本刀——村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一种冷冽的、如同金属般的气息。
此刻,楚子航正陷入深沉的睡眠。然而他的梦境却并非宁静的港湾。
梦境是一片混沌的灰暗空间,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缓缓流淌的灰色雾气。雾气深处,不断传来沉重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呼哧”声,伴随着金属链条拖曳过粗糙地面的刺耳摩擦声——“哗啦…哗啦…”
楚子航就站在这片灰雾的核心。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紧抿的唇角比平时更加僵硬,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灰雾深处,那里,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一根巨大得无法想象的青铜巨柱!柱身斑驳,爬满了暗绿色的铜锈,散发出古老、沉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巨柱上,用粗粝的线条刻画着一个被无数锁链贯穿、束缚的模糊人形轮廓。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和锁链的晃动,都让那轮廓痛苦地扭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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