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灰暗的梦境空间重新占据视野。青铜巨柱的阴影依旧沉重,锁链的摩擦声依旧刺耳。
楚子航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击中。冰山般的外壳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深藏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此刻光芒黯淡,剧烈地颤抖着,倒映着灰雾的空洞。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孩…夏弥…像阳光一样,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个“楚子航”的生命里。
她蜷缩在他膝头,睡得毫无防备;她深夜送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在大庭广众下亲昵地环抱他,神采飞扬地映衬着他的疲惫;她甚至…会像护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对抗比他强大得多的敌人!
为什么?楚子航的思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风暴。为什么那个女孩会对“他”那么好?好得如此自然,如此炽热,如此…不求回报?每天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仿佛他冰冷的回应、沉默的个性,在她眼中都成了值得欢喜的存在?她图什么?那个“楚子航”…又凭什么值得她这样?
从未拥有过。这几个字像冰冷的刻刀,在他心口划下深刻的印记。温暖、依赖、被毫无保留地保护…这些词汇如此陌生,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童话。
在现实冰冷而残酷的轨道上,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背负一切,一个人走向黑暗。夏弥带来的那种纯粹的光和热,是他贫瘠生命里从未设想过的奢侈品。
梦境空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楚子航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锁链永不停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回荡。
他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困惑、渴望、巨大的不真实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
楚子航猛地抬起头,眼中残存的迷茫和震动被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看那根束缚父亲的青铜巨柱,不再去想那能撕碎奥丁的力量。熔金的瞳孔如同投入烈火的黄金,炽热而坚定地锁住魔鬼路明非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
“她。”楚子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犹豫的锋利,在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回荡,“我要她活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深深楔入梦境的地基。
魔鬼路明非熔金色的瞳孔深处,冰冷的火焰似乎跳跃了一下,随即归于更深沉的平静。意料之中。他嘴角那抹极淡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线。
“明智的选择,师兄。”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极其随意地搭在一起。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楚子航的梦境空间里清晰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这声响指更像是一个精准的指令,一个切断连接的开关。
“嗡——”
楚子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抽离感瞬间攫住了他的意识!整个梦境空间——灰雾、青铜柱、锁链、魔鬼路明非的身影——如同破碎的镜面般飞速扭曲、旋转、坍塌!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
“呃!”
楚子航身体猛地一颤,如同从深水中挣扎而出,瞬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卡塞尔学院单人间宿舍冰冷简洁的天花板。窗外是浓重的、尚未破晓的深蓝夜色,只有远处路灯透进一点微弱昏黄的光。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后背的睡衣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浸透,带来冰凉的粘腻感。梦境中那惊心动魄的选择、夏弥鲜活明媚的笑容、父亲被锁链贯穿的阴影…所有的一切都还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带着一种脱离梦境的、令人窒息的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力量还在,但那份关于未来的沉重和孤独的冰冷,似乎随着那个选择而悄然褪去了一些。
“醒了?”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带着截然不同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冰冷、平静、毫无倦意,正是那个魔鬼路明非!
楚子航瞬间绷紧了身体,猛地从床上坐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昏暗的房间每一个角落。没有人。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整齐的家具。
“不用找了,我在你脑子里。”魔鬼路明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般的冷诮,“精神寄生状态。能量有限,这样最节省。”
楚子航眉头紧锁,黄金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又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问出了那个在梦境中未来得及深究的问题:“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直接,“为什么帮我?选择救她?”他无法理解,一个来自未来、力量深不可测、行事冷酷的存在,为何要干涉他的命运,甚至不惜消耗自身能量来“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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