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风,像无数把钝刀,刮过涵婓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他伏在一处风化的岩石凹陷里,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眼前,是一片翻滚的血色浓雾,无边无际,沉甸甸地压在焦黑的土地上,阻隔了视线,也吞噬了所有声音。这就是北荒禁地,传说中神魔喋血、万物枯寂的绝域,也是他师尊洛红衣最后传讯提及的地方——“血雾深处,或有生机”。
涵婓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温热的玉佩,青玉质地,雕着一朵半开的红莲,这是师尊从不离身的物件。三日前,那朵莲花毫无征兆地碎裂出一道深痕,紧接着便是师尊留在传讯玉简里断断续续、被某种强大干扰扭曲得几乎无法辨识的只言片语:“…禁地…勿寻…凶…” 最后彻底归于死寂。玉佩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刻在涵婓心上,比北荒的寒风更冷。
他不能退。师尊于他,是传道受业的恩师,更是他孤苦飘零人生里唯一的亲人与灯塔。纵使前方是炼狱,是必死之局,他也要闯一闯!
涵婓咬紧牙关,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暗红色血玉。玉身温润,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淌,散发出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这是师尊在他筑基成功那日所赠,言明贴身佩戴,可辟邪祟,护心神。此刻,血玉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那暖意似乎更清晰了些,勉强驱散着周遭血雾带来的阴寒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深吸一口气,涵婓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片翻滚的血色浓雾之中。
瞬间,世界变了。
浓稠得如同实质的血雾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陈旧血液与腐败泥土混合的腥甜气味。光线被彻底吞噬,目力所及不过身前三尺,三尺之外便是翻涌蠕动的、令人绝望的暗红。脚下的土地松软粘腻,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腐烂的血肉沼泽里,发出“噗嗤、噗嗤”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就在他踏入血雾范围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排斥力骤然降临!仿佛整个空间都活了过来,对他这个闯入者充满了刻骨的憎恶。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水,每一次抬腿、每一次挥臂,都像是在深水中挣扎,需要耗费数倍于平常的力气。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尖锐警告疯狂鸣响,催促他立刻、马上滚出去!
涵婓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雾凝结的水汽滚落。他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为之一清。他运转起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真气,艰难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空间重压,像一叶随时会被巨浪打翻的扁舟,倔强地朝着玉佩最后感应到的方向挪动。
不知挣扎前行了多久,涵婓的呼吸早已紊乱不堪,肺部火烧火燎,四肢百骸都灌了铅一般沉重。就在他几乎要被那无孔不入的压力碾碎意志时,前方浓得化不开的血雾深处,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寻常的缝隙。
它像是空间本身被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粗暴地撕扯开来,边缘闪烁着极不稳定的幽暗紫光,内部则是纯粹的、旋转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虚无黑暗。这道裂隙无声地悬浮着,长约丈余,边缘处细碎的空间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不断剥落、湮灭,又在虚无中重新生成,循环往复,散发出一种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
涵婓的心脏骤然缩紧!本能让他想要后退,但那裂隙仿佛拥有生命,猛地一个“呼吸”——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爆发!涵婓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蛮横地拖离地面,朝着那道通往虚无的裂口急速投去!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涵婓在身体被拉扯得几乎变形的剧痛中,爆发出全部力量,猛地将手中一直紧握的、那块来自师尊的玉佩狠狠砸向裂隙边缘那闪烁不定的幽暗紫光!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举动是否有用,只是绝望中孤注一掷的反抗!
“锵啷——!”
一声清脆得近乎凄厉的玉碎声响起。
青玉佩撞击在空间裂隙边缘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撞上了坚硬的玄铁,毫无悬念地炸裂开来!细碎的玉屑混合着玉佩内蕴含的一丝精纯灵力,化作点点青芒,四散飞溅。
然而,就在这破碎的青芒之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狂暴的空间裂隙,在玉佩炸裂、淡金微光闪过的刹那,竟然猛地一滞!那股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骤然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涵婓的身体在空中失去吸力的牵引,重重地向下坠落。他反应极快,不顾浑身骨头几乎散架的剧痛,强行在半空中扭转身形,右手灌注残余真气,五指如钩,狠狠抓向下方一块凸起的、被血雾浸染成暗红色的嶙峋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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