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壁紧贴着涵婓的后背,粗糙的颗粒感透过被荆棘和碎石划得破烂的衣衫传来,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废弃矿洞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腐败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肉。黑暗并非纯粹,是无数细小尘埃在微弱光线下的悬浮舞蹈,吸入肺腑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法则,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嗒…嗒…嗒…”规律而空洞,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如同催命的倒计时。每一次落下,都让涵婓的心脏跟着狠狠一缩。
身旁几步开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在绝对的幽暗中幽幽亮着,是两簇被强行压抑、却依旧能焚尽万物的熔金——帝君兽。他倚靠着冰冷的石壁,姿态看似随意,实则紧绷如即将离弦的利箭。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极小,几乎看不见,但每一次吸气,这狭小空间里本就稀薄的空气似乎都会被瞬间抽走大半,留下令人窒息的真空感。他身上那股属于洪荒凶兽的、浓烈得化不开的煞气,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所压制,如同沉睡的火山,内里岩浆翻滚,表面却覆盖着死寂的灰烬。
追兵的气息,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隔着厚重的岩层和曲折的矿道,依旧执着地、一寸寸地缠绕过来。那是血灵宫赤瞳麾下最精锐的猎犬——血嗅兽。它们发出的嘶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入脑海,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骨内搅动。涵婓用力咬住下唇,直至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呻吟。她左手死死按住腰间那枚温润的血玉,它正传递出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像绝望冰原上唯一的小小火种,艰难地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智。而她的右手,从指尖到小臂,覆盖着一层狰狞的、仿佛与岩石同化的灰白——那是强行触碰上古封印石柱的代价,每一次试图弯曲手指,都会传来骨骼即将碎裂般的剧痛。这石化诅咒如跗骨之蛆,正贪婪地向上蔓延。
“废物。”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打破了死寂的平衡。帝君兽甚至没有转头,那双熔金的兽瞳依旧穿透黑暗,仿佛能洞穿层层岩壁,锁定外面那些不断迫近的危险。“连最基本的藏匿气息都做不到,引来了这群烦人的鬣狗。”
涵婓猛地侧过头,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屈辱和怒火瞬间冲上头顶,盖过了恐惧。“是谁吞噬了那三个追兵后突然失控,引动了更大的空间波动?”她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又是谁,现在虚弱得像一条离水的鱼?没有我的血玉暂时遮蔽这片区域,我们早就被撕碎了!”
帝君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饱含威胁的咆哮,那声音在狭窄的矿道中回荡,震得头顶簌簌落下更多尘土。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血腥的原始气息。“人类,你在质疑本君?”他缓缓转过头,熔金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两条冰冷的竖线,锁定了涵婓,“若非那该死的共生血契…”
“若非那该死的血契,你现在已经被赤瞳的血链拖回血灵宫,重新钉回那块冰冷的石柱上了!”涵婓毫不退让地迎上那双足以让百兽俯首的凶瞳,腰间的血玉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骤然亮起一瞬,温润的红光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庞,也照亮了帝君兽眼中一闪而逝的、被戳中痛处的暴戾。
共生血契。这个强行将两个截然不同、彼此憎恶的生命捆绑在一起的诅咒,此刻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紧紧拴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涵婓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君兽体内那股狂暴力量在虚弱与愤怒中的挣扎,每一次力量的涌动都像巨锤敲打着她脆弱的灵魂。而帝君兽,则被迫承受着人类少女渺小生命力的束缚,如同翱翔九天的苍鹰被缚上了沉重的铅块。这种相互的拖累和憎恶,在死亡的步步紧逼下,被无限放大,化为尖利的毒刺,扎向彼此最敏感的神经。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窒息时刻,异变陡生!
“嗡——!”
一种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这震动并非来自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岩层、从脚下的矿道、甚至从周围的空气本身同时挤压过来!涵婓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栽倒,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而至,比雷霆更狂暴!整个矿洞,像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抓住,疯狂地摇晃、扭曲!头顶上,那些经历了无数岁月侵蚀、早已脆弱不堪的巨大岩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纹如同疯狂蔓延的黑色闪电,瞬间爬满粗壮的柱身和头顶的岩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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