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夜雨似乎永无止境,冰冷的湿气渗透进废弃土屋的每一寸缝隙,也渗透进涵婓的骨髓。她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刺骨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颈上尚未消散的剧痛——那是帝君兽失控的铁钳留下的印记。恐惧的余波仍在体内流窜,混合着记忆碎片中那毁天灭地的战场、圣主坠入黑暗的平静目光,以及那抹刺目红裙带来的灵魂悸动,让她疲惫不堪的灵魂如同被反复撕扯的破布。
角落的阴影里,帝君兽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自昨夜那场因记忆碎片而起的生死冲突后,他便再未说过一个字,也未再看过涵婓一眼。只有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雨声的间隙中格外清晰,提醒着涵婓他体内翻腾未息的狂怒与混乱。血契的联系也仿佛被冻结了,只余下一丝冰冷僵硬的连接,传递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涵婓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血玉。这枚师尊留下的唯一遗物,昨夜在圣主目光烙印信息时曾爆发出守护霞光,此刻却温顺地贴着她的肌肤,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脉动的暖意。这暖意是她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慰藉,也是昨夜她能从帝君兽失控的杀意下逃生的关键。玉中那微缩的血池,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丝,细微的涟漪在意识深处隐约可感。
“必须离开这里…”涵婓无声地告诫自己。老医者药柜深处那股属于血灵军制剂的独特腐败甜香,如同无形的绞索,时刻提醒着此地的危险。天机阁的密信、万剑阁的动向、赤瞳那冰冷机械眼的寒光…无数追猎者的阴影在心头盘旋。帝君兽的状态极不稳定,昨夜几乎杀了她,下一次失控,血玉还能否护住她?她不敢赌。
就在涵婓挣扎着试图起身,思考下一步逃亡方向时——
**嗡…**
腰间血玉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那温润的玉身骤然变得滚烫,仿佛握着一块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炭!玉中微缩的血池剧烈地翻腾起来,不再是细微的涟漪,而是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股强烈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牵引感**,如同无形的丝线,猛地从血玉深处迸发,死死扯住了涵婓的神经末梢!
方向,正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涵婓浑身剧震,几乎惊叫出声。她猛地按住腰间的血玉,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那股强大的牵引力几乎要拖着她的身体破门而出!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的帝君兽。
几乎在血玉异动的同一瞬间,帝君兽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燃烧着混乱余烬的金色瞳孔,瞬间锁定了涵婓腰间那枚散发出灼热气息和奇异波动的血玉!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渴望**所覆盖!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枯竭的凶兽对生命源泉的极度渴求!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土屋内投下压迫性的阴影,冰冷僵硬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它…在指引什么?”帝君兽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血玉上,仿佛能穿透玉身,看到其中沸腾的微型血池。
涵婓被他骤然爆发的压迫感逼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脖颈的旧伤一阵刺痛。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急促地说道:“不知道!但它…它在拉扯我!很强烈的感觉,在东边!”
帝君兽的视线终于从血玉移开,锐利的金瞳穿透残破的窗棂,投向屋外瓢泼大雨笼罩的、漆黑一片的东方。他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捕捉空气中常人无法感知的讯息。片刻,他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走!”
没有多余的言语,帝君兽一步踏出,腐朽的木门在他面前如同纸片般无声碎裂。冰冷的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瞬间灌入屋内,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头也不回地踏入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之中。
涵婓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气灌入肺腑。血玉的牵引力越来越强,几乎化为实质的疼痛,催促着她前行。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留下噩梦般记忆的土屋,咬了咬牙,拉紧身上湿冷的粗布外衣,紧随帝君兽的身影,一头扎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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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悬,疯狂地鞭笞着北荒贫瘠而崎岖的大地。夜色浓稠如墨,仅有偶尔撕裂天穹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前方帝君兽那在风雨中依旧挺拔如标枪的身影,以及脚下泥泞不堪、遍布碎石荆棘的狰狞山路。雨水冰冷刺骨,很快便浸透了涵婓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走仅存的热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每一次抬脚,沉重的泥浆都仿佛要将她的破旧草鞋彻底吞噬。
帝君兽在前方沉默地开路。他没有选择相对平缓但容易暴露的谷地,而是强行攀越陡峭湿滑的山脊。他的速度极快,身形在嶙峋的怪石和倾倒的枯木间鬼魅般穿梭,仿佛完全不受恶劣天气和险峻地形的影响。涵婓拼尽全力追赶,肺部火辣辣地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冰冷的雨水糊住了她的视线,尖锐的碎石和带刺的灌木不断在她裸露的手腕和小腿上留下细密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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