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着细碎冰晶抽打在脸上,带来针刺般的痛楚。涵婓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茫茫雪原之上,每一步落下,脚下早已冻得坚如精铁的冻土便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呻吟。他呼出的白气在离开唇齿的瞬间便被酷寒冻结成霜粒,簌簌落下。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断裂后又强行接续、此刻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他太累了。与血灵宫圣子那场搏命厮杀,燃烧十年寿元催发金灵击溃宫主血瞳分身,几乎将他彻底榨干。此刻,那场辉煌惨烈的胜利余烬早已冷却,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体内的灵力如同枯竭的泉眼,艰难地挤出涓涓细流,勉强维持着行动,却再也无法提供任何暖意来抵御这无孔不入的酷寒。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呛咳猝不及防地袭来,涵婓猛地弓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但指缝间依旧渗出了几缕暗红的血丝,落在脚下纯净的白雪上,触目惊心。
“撑住。”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白羽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异常单薄,脸色比脚下的雪还要苍白几分。先前为了封印夺舍圣子的宫主血瞳,她以自身纯血体质为引,构筑了那隔绝时空的符阵屏障,代价便是自身精血元气大伤,此刻亦是强弩之末。她快走两步,伸出手臂,稳稳地扶住了涵婓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指尖冰凉,传递过来的力量却异常沉稳。
涵婓借力站稳,微微喘息,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死寂的天地尽头——北原极寒狱的方向。那片区域上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暗红。那不是火烧云,更像是一块巨大无朋、浸透了污血的肮脏绒布,沉沉地覆盖下来,将曾经冰蓝澄澈的北地苍穹彻底吞噬。那污浊的暗红还在缓慢地、不可阻挡地向着他们所在的区域蔓延,如同正在溃烂的伤口,一点点蚕食着世界最后的光明与生机。
“血灵焚世……”涵婓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磨砺出来,“……又推进了。”
就在这时,整个冰原,不,是整个北荒大陆的苍穹,骤然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粘稠如血的猩红光芒所浸透!那光芒并非来自太阳,也非任何星辰,它仿佛自虚无中诞生,带着最纯粹的毁灭意志,瞬间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天空被染成了凝固的血块,大地被映照得如同炼狱焦土,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被这红光扼住了咽喉,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红光之中,无数古老玄奥、由纯粹光与暗构成的符文凭空凝聚、流转、碰撞,最终汇聚成一面横贯天宇的巨大光碑——天机血谕碑!
冰冷、机械、不带一丝情感的宏大宣告,如同万钧重锤,直接砸进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回荡在每一寸被血光笼罩的空间:
“天机示下,血灵焚世进度:四成有一!”
“北原极寒狱,地脉枯竭,生机断绝!”
“梵天祭礼,不可逆!”
轰——!
这宣告如同无形的天罚之锤,狠狠砸在涵婓的心口。他身体剧震,眼前猛地一黑,喉头那强行压下的腥甜再也无法抑制,“哇”地一声,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在雪地上绽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之花。他踉跄后退,若非白羽死死搀扶,几乎就要栽倒在地。四成有一!这冰冷的数字像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他的骨髓。极寒狱的地脉……那是整个北荒的根基之一,是幽冥祖魂曾守护的最后净土!连它都枯竭了,这方天地,还能支撑多久?
“不可逆……不可逆……”涵婓喃喃重复着那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沙哑。难道幽冥祖魂最后的警示,他与冰凰在第三血将自爆核心中窥见的梵天教主虚影,还有金灵觉醒时吐露的只言片语……所有挣扎,所有牺牲,在所谓“不可逆”的天机面前,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涵婓!看那边!”白羽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猛地将他从绝望的深渊边缘拽回。她纤细的手指指向血碑下方,极寒狱方向那片被污浊暗红彻底吞噬的天幕边缘。
只见那片污浊与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冰蓝天幕交界之处,空间的景象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下一瞬,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空间裂隙,硬生生地在虚空中撕裂开来!
裂隙甫一出现,一股比北原酷寒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九幽黄泉尽头的阴寒气息,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澎湃地从中倾泻而出!这股气息所过之处,连那污浊的暗红天幕都似乎被冻结、迟滞了片刻。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无数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簌簌落下。
紧接着,数十个身影从那幽蓝的裂隙中踉跄跌出,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冻土之上。他们的身形大多瘦削佝偻,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幽蓝色泽,上面布满了繁复而黯淡的、如同古老冰裂纹路般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本该闪烁着力量的光辉,此刻却如同被抽干了血液的脉络,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灰败。他们身上裹着残破不堪、式样极为古旧的冰蓝色皮袍,上面沾满了污秽的雪泥和暗褐色的、早已凝固的血痂,散发着浓重的衰败与绝望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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