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五十米外那棵百年榕树的阴影下。
黑色迈巴赫的后车窗正在缓缓升起，但那一瞬间已经足够。黎舟清楚地看见周辉雕塑般的侧脸，还有副驾驶上陈铭转头的动作。
陈铭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领带上别着星辉集团的银质领带夹——和三个月前在咖啡厅时戴的是同一枚。
"怎么了？"林小满已经挤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张望。她的发梢还沾着刚才穿过人群时蹭到的彩带碎屑。
黎舟迅速把毕业证塞进背包，手指触碰到内袋里那个金属U盘。
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下来——这里面存着咖啡厅监控的原始文件，还有他这三个月来收集的所有证据。
"没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先去吃饭吧，你最爱的那家川菜馆。"
他们穿过草坪时，黎舟的余光注意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另一人手里拿着像是专业相机的设备。
这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拒绝周辉的"扶持计划"后，这种若有若无的监视就开始了。
川菜馆的玻璃门上还贴着他们大四时留下的便利贴——"林小满&黎舟专属座位"。
老板娘看见他们，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毕业快乐！"
她引他们到靠窗的老位置，突然压低声音，"小黎啊，上周有个大老板来打听你..."
黎舟正在给林小满倒酸梅汤的手一顿。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出一道危险的弧线，差点溢出来。
"什么样的人？"林小满抢先问道，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桌布上的一个小洞——那是去年黎舟生日时，她激动打翻火锅留下的痕迹。
老板娘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四十多岁，开黑色豪车，问你们是不是常来，坐哪个位置..."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人笑起来怪瘆人的，眼睛像蛇一样冷。"
后厨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瓷盘摔碎的声音。林小满的筷子悬在半空，一片水煮鱼上的辣椒籽正缓缓滴进油碗里。
黎舟注视着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想起三个月前周辉那句看似体贴的"祝学业顺利"。现在想来，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的刀片。
"他还问了什么？"黎舟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
"问了你们平时点什么菜..."老板娘用抹布反复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桌面，"特别关心小林爱吃什么，说是什么...过敏原调查？"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上周刚在《都市财经》的入职体检表上填写过海鲜过敏史。黎舟的指尖在桌下掐进了掌心——周辉连这种细节都掌握了。
"对了，"老板娘突然想起什么，"那人走的时候掉了张名片..."
她在围裙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张烫金边的黑色卡片。
黎舟接过名片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脊椎。
卡片上简洁地印着"周辉 星辉集团副总裁"，而背面用钢笔手写了一行小字："毕业礼物已备好，期待重逢"。
玻璃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黎舟恍惚看见马路对面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车窗后似乎有人正举着长焦镜头。
但当他定睛再看时，那里只有一片晃眼的光斑。
"我们该走了。"黎舟突然站起来，背包带子勾倒了林小满放在桌角的相机。
取景框里，最后一张照片恰好拍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反光——像是望远镜或者镜头的眩光。
林小满低头查看相机时，黎舟注意到她后颈的发际线处新长出了一片细小的疹子。
那是她压力过大时才会出现的过敏反应。他想起今早出门前，林小满说新公司的办公桌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盒海鲜寿司...
"舟舟，"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陈铭给我发消息了。"
她翻转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条十分钟前收到的信息："欢迎加入星辉传媒大家庭，期待与你深入合作"——发件人赫然是《都市财经》的主编。
黎舟的毕业证书在背包里突然变得重若千钧。他想起周辉之前在视频通话里说过的话："年轻人，过期的证据就像过期的食品..."
现在他明白了，那张咖啡厅监控从来就不是他们的护身符，而是周辉故意留下的诱饵——就等着他们在自以为安全的时候，一步步走进真正的陷阱。
玻璃窗上，他们的倒影与窗外现实重叠在一起，像两张正在被缓慢收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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