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浓烈得刺鼻,混合着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神经紧绷的冰冷气息。
走廊尽头那扇加厚的ICU隔离门,像一道隔绝生死的闸门。
门顶的红色指示灯固执地亮着,光线落在黎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灼得生疼。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三个小时?还是五个?时间的概念被消毒水和心跳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模糊掉了。
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干的木头。脸上和手上的伤口被护士简单处理过,缠着纱布,火辣辣的痛感被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压制着。
每一次那扇门被穿着蓝色无菌服的医护人员推开又关上,他的心都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不敢问,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怕惊扰了门内那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微弱气息。
爆炸的烈焰、震耳欲聋的轰鸣、顾予骁被埋在燃烧废墟下毫无生气的脸、以及他最后摊开掌心时那枚染血的夜枭徽章……这些画面如同高速旋转的刀片,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切割着他的理智。
那句嘶哑破碎的“他的味道…我闻到了…”更是像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闻到了什么?”黎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纱布里,带来一阵锐痛,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顾予骁到底在生死一瞬捕捉到了什么?是夜枭本人?还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属于那个阴影的标志性气息?
走廊里响起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黎舟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
沈砚白走了过来。他换下了行动时的作战服,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那头标志性的银发被汗水、灰尘和血渍弄得一绺绺黏在额角,发梢还沾着爆炸现场的黑色污迹。
他脸上有几道被飞溅物划破的血痕,手臂缠着绷带,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血腥和一种极度压抑的暴戾气息。
他停在黎舟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没有看ICU的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深得如同寒潭,冰冷刺骨,里面翻涌着未熄的怒火和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怎么样?”沈砚白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不知道。”黎舟的声音同样干涩嘶哑,目光死死锁住沈砚白,“还在里面。医生说…伤得很重,爆炸冲击、多处骨折、失血过多、还有…可能的颅内损伤和脏器震伤。”
他艰难地吐出这些冰冷的名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自己心上。“你那边呢?”他追问,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逼视的尖锐,“你的人呢?伤亡报告!”
沈砚白的下颌线骤然绷紧,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里的寒冰似乎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岩浆般的痛苦和狂暴。
他沉默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突击队…冲在最前面的…六个兄弟…当场没了。三个重伤,在楼下手术室。外围…轻伤七个。”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沉,“那个引爆炸弹的杂种,死了,尸体碎得拼不起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嘴里藏着剧毒胶囊,引爆器是远程加强信号触发的。”
“远程引爆?”黎舟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意味着,爆炸不是那个亡命徒的临时起意,而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窥伺,在行动最关键的时刻,冷酷地按下了毁灭的按钮,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陷阱。
“对。”沈砚白的声音冷得像冰,“炸弹是军用级别的塑性炸药,威力巨大,位置刁钻,就藏在生产线核心区。对方算准了我们一定会直扑那里。”
他猛地抬眼,帽檐下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黎舟,“‘制药厂’的线索,除了我们内部核心行动组,还有谁知道?!”
黎舟心头猛地一沉,像被重锤击中。
沈砚白的怀疑毫不掩饰——信息泄露了。行动组内部可能出了鬼,或者说,夜枭的触手,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他们认为最坚固的堡垒!
“我这边…”黎舟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紧,“只有顾予骁、阿诚,还有他手下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暗河’队员知道最终定位。”
“我分析的数据链,源头是港务局的旧缓存碎片,那东西…理论上只有内部权限极高的人才能接触到残余痕迹。”
他猛地想起什么,眼神锐利起来,“你怀疑…警方内部?”
沈砚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被烧得焦黑变形、裹在透明证物袋里的金属残片。
依稀能看出,那曾是一个小巧的、类似信号中继器或者微型遥控接收装置的一部分。
“在引爆点附近找到的,”他将证物袋递到黎舟眼前,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疯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