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同两枚冰冷的探针,穿透雪幕,落在朝幽叶苍白的脸上。
“朝幽叶。” 他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干涩,冰冷,像被冻硬的砂砾摩擦过地面。没有丝毫疑问,只是平淡地确认一个存在。
朝幽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冰雪堵住,只能挤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迎向那道冰冷的目光。
无数个世界线的记忆碎片在颅腔内蠢蠢欲动,神座的冰冷意志试图接管这具凡人的躯体,维持那无上的威严与距离。但他死死压制住了。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梧桐道那次跌倒留下的淡淡疤痕。真实的刺痛感拉扯着他。
“木欣荣。”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同样不带任何温度。
木欣荣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太小,太短暂,以至于无法分辨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抽搐。
“真巧。” 他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朝幽叶肩上、发梢上同样积落的雪花,最终又落回他的眼睛,“或者说,不巧?毕竟,这条世界线,也快走到尽头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抛出了一个足以引爆一切的重磅炸弹。
世界线尽头!
朝幽叶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沉闷的痛感。
那些被他强行压制、分类为“症状”的冰冷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裂沸腾!血染的神座轰鸣着要破体而出,亿万亡魂的哀嚎在意识深处尖啸!
他仿佛又回到了梧桐道那个下午,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撕裂感再次袭来,太阳穴突突狂跳,视野边缘泛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光晕。
“你……”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极力压制痛苦而变得异常紧绷沙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神明大人。” 木欣荣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疲惫。
他向前走了一步,积雪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一步,拉近了距离,也让朝幽叶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片死寂荒原下,深埋的、无法磨灭的、被无数背叛淬炼出的、冰冷的绝望。
“或者说,该称呼您为……‘无心的观测者’?‘因果的平衡者’?还是……‘抹杀我的执行者’?”
每一个称谓,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狠狠剐在朝幽叶的灵魂之上!那是他冰冷本质最赤裸的揭露!是他无数罪行的冰冷注脚!
“修复者的权限,”木欣荣继续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报告,“赋予了我回溯部分核心数据的权限。尤其是……关于我自身无数次‘非正常终结’的记录。”
他微微歪了歪头,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洞悉一切的残忍。
“那些记录很清晰。每一次,执行抹除指令的源头代码,指向的都是同一个存在——‘Origin-0’,世界规则核心本身孕育的造物,也就是您。”
雪花落在木欣荣长长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变成微小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像无声的泪。
他的眼神却比这寒冬的雪更冷。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个‘我’。” 他的声音里终于渗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崩断前的颤音。
“穿星袍的,扛锄头的,拿剑的,握笔的……死法千奇百怪。贯穿,冰冻,切割,湮灭……您的手段真是高效又……充满艺术感。”
那细微的颤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冻入骨髓的平静。
“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条编号为‘Epsilon-7’的世界线。您屈尊降贵,亲自‘下凡’了。您模仿得很努力,很认真。您学习拥抱,学习亲吻,学习说‘我爱你’。”
朝幽叶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晃了一下。Epsilon-7!那条世界线的记忆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带着一种近乎科研般的严谨,观察着修复者木欣荣的情感数据。
他精确地计算着微笑的弧度、心跳的频率、拥抱的力度,试图复制那种名为“爱”的复杂程序。他甚至“成功”了,让木欣荣沉溺其中,以为神明终于被打动。
直到最后,程序判定变量修复失败,风险过高。于是,在木欣荣满心欢喜筹备婚礼的那天清晨,一道来自神座的无形规则之刃,在木欣荣转身为他端上早餐的瞬间,将他从背后无声地一分为二。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餐布和精心准备的早餐上。
“您‘爱’得多么逼真啊,” 木欣荣的声音像冰凌碎裂,清晰而冰冷地穿透朝幽叶混乱的意识。
“逼真到让我每一次轮回重启,每一次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时,都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次又一次地……相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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