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幽叶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空荡荡的绞痛,提醒着这具身体在经历了高烧、反噬和巨大的情绪崩溃后,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生理的需求如同最原始的野兽,在灵魂的废墟中发出不容忽视的嘶吼。
抗拒。
本能。
痛苦。
渴望。
无数种极端的力量在他的躯壳里疯狂撕扯、冲撞。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试图用疼痛压制那原始的、属于“人”的软弱欲望。
窗外的雪后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清冷而模糊的光带,如同一条分割阴阳的界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胃部的绞痛达到了一个顶点,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朝幽叶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了一下。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垂死的蝶翼。
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在意识尚未完全屈服之前,已经凭着最原始的本能,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摸索着伸向了床头柜的方向。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瓷碗边缘,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指尖死死抠住了碗沿。
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沉重的白瓷碗,拖向自己。动作笨拙而缓慢,如同拖着千斤重物。
碗底摩擦着木质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碗被拖到了床边。温热的、带着米香的雾气,微弱地拂过他干裂苍白的唇瓣。
朝幽叶依旧紧闭着眼,偏着头,拒绝去看那碗代表着“生存”的粥。但那只抓着碗沿的手,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仿佛抓着这碗粥,就抓住了某种……与那个冰冷绝望的神座、与那些沾满鲜血的记忆、与这条世界线里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害……都截然不同的、微弱的、属于“此刻”的真实。
他维持着这个别扭而抗拒的姿态,像一尊濒临破碎的雕像,在自我厌弃的深渊边缘,紧紧抓住那一点微弱的、来自凡尘的温度。
别墅一楼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雪后寂静的庭院,积雪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一小片区域。
木欣荣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一角,身体深深陷进柔软舒适的靠垫里。
他洗过澡,换上了夜清流准备的干净柔软的家居服,身体是暖和的,胃里那碗温热的鸡丝粥带来的熨帖感也还在。
但心,却像被挖空了一块,冷飕飕地漏着风。
他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可可,眼神空洞地盯着落地窗外模糊的雪景。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客房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朝幽叶看到他时骤然收缩的瞳孔,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深切的抗拒,还有那一声嘶哑破碎的“别碰我!”。
为什么?
是因为那些轮回的记忆吗?是因为自己无数次被他杀死,所以恨他?
还是……因为这条世界线里,自己最后那声心碎的嘶吼和绝望的挽留,让他感到厌烦和负担?
或者……两者皆有?
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包裹着他。他以为历经了梧桐道的记忆冲击,看过了朝幽叶的眼泪和痛苦,他们之间至少能有一些……不一样的理解。
他以为这条世界线是最后的希望。可朝幽叶眼中那纯粹的、仿佛看到毒物般的抗拒,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是不是……真的不该出现?他的存在本身,对朝幽叶来说,就是一种无法承受的刺激和痛苦?
就像夜清流说的,是那个导致规则核心崩溃的“高熵混沌点”?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窗外的夜色,沉沉地压了下来。木欣荣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该怎么办?离开吗?像上次分手那样,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可是……他放不下!他放不下那个在梧桐道上蜷缩着说“我会痛”的朝幽叶!
他放不下那个在雪地里喷出鲜血、神座崩碎的身影!他更放不下……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笨拙地给他戴上围巾、笑容明亮温暖的少年!
就在他沉溺于自我厌弃的泥沼时,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木欣荣猛地抬起头。
花浸月穿着毛茸茸的粉色兔子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像只迷路的小动物,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显然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或者只是半夜口渴。
当她看到蜷缩在沙发角落、浑身散发着巨大悲伤气息的木欣荣时,她那双和夜清流如出一辙的灰蓝色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困惑。
“木哥?” 花浸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她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边,好奇地看着木欣荣通红的眼眶和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怎么啦?是那个生病的朋友……很严重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没有成年人那种刻意的安慰,只有属于少女的、单纯的疑惑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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