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锡辙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黑色西装的下摆被风掀起,像一片骤然张开的鸦羽。
"住手!"
三个字掷地有声,惊得几个女生浑身一颤。梳麻花辫的王敏贞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她们转身时,霍锡辙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白芷面前,将那道单薄的身影完全挡在身后。
"霍、霍老师..."王敏贞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我们只是..."
"教务处。"霍锡辙没给她们辩解的机会,声音比深秋的晨霜还冷,"现在就去。"
为首的女生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霍锡辙眼神的瞬间噤声。那目光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供着的那把日本军刀——冰冷、锋利,随时能见血封喉。三个女生低着头快步离开,鞋跟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凌乱如逃兵。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霍锡辙才转身。白芷的左脸已经肿起,嘴角的血丝像绣在白玉上的一线红丝。她抬手要擦,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别用手碰伤口。"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这是英国进口的细棉布,原本是用来擦金丝眼镜的。白芷看着那块雪白的手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不必..."
话未说完,霍锡辙已经捏住她的下巴。他的指尖很凉,力道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手帕擦过伤口时,白芷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一丝墨水的苦涩。
"为什么不还手?"他问。
白芷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此刻却蒙着层水雾。"暴力只会制造更多暴力。"她轻声说,"我挨这一巴掌,她们反而会心虚。"
霍锡辙的手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比他更懂人心险恶。风掠过梧桐树,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白芷肩头。他下意识要拂去,却在半空停住,慢慢收回手。
"下次..."
"没有下次了。"白芷打断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霍老师应该明白,我们走得越近,那些话就传得越难听。"
霍锡辙望着她绷紧的嘴角,忽然想起去年在苏州河边见过的一只白鹭。当时那鸟儿站在浅滩上,羽毛被油污弄脏了半边,却依然昂着头,不肯让任何人为它清洗。
"今天的课..."
"我会去。"白芷已经弯腰捡起散落的笔记本,动作利落地拍去封皮上的尘土,"第三节课要测验,我准备了半个月。"
霍锡辙看着她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红肿的侧脸。那伤痕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像雪地里的一抹朱砂。
"走吧。"他转身,"我走前面,你隔五分钟再进教室。"
白芷没应声。霍锡辙走出十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的她像幅被雨水洇湿的水墨画,随时会消失在秋日的风里。
"霍老师。"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楚辞》里说'沅有芷兮澧有兰',可我既不是香草,也不想做兰花。"
霍锡辙怔在原地。等他回过神,白芷已经转身走向教学楼另一侧的楼梯,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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