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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血,尚未被朝阳完全驱散,便已被更浓稠的腥气浸透。染坊高耸的砖墙,原本该是五彩斑斓的所在,此刻却成了巨大而绝望的画布,泼洒着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蜿蜒流淌,像是大地无声的泣血。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死亡混合的粘稠味道。
龙啸天背靠在这堵冰冷的墙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支离破碎的剧痛。他的右臂,那条曾经能开碑裂石、力挽狂澜的手臂,此刻自肩关节处怪异地耷拉着,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如同被顽童扯断的傀儡肢体,了无生气。
左腿更是惨烈,断裂的腓骨白森森的茬口,像一柄背叛的匕首,刺穿了坚韧的皮靴,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皮肉被硬生生撕开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声,每一步,都在潮湿的青砖上拖曳出一道蜿蜒、粘稠的血痕。
他抬起头,染血的视野有些模糊,但仍能清晰地数出对面那二十四道冰冷的身影。八国联军——这片大陆上最强大、最冷酷无情的家族联盟——派出的最精锐的刽子手。他们沉默地围拢,像一群等待着分食腐肉的秃鹫,每个人手中握持的,皆是足以镇压一方的“镇簇”利器,寒光在稀薄的晨光中吞吐着死亡的蛇信。
一个低沉而带着奇异腔调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滑过枯叶:“Oh, why haven't you fallen yet, sir? Wouldn't it be better to fall down obediently? This is good for both of us.”(哦,先生怎么还不倒下呢?乖乖的倒下,不好吗?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很好。)那是一个金发碧眼、身着华丽甲胄的绅士,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另一侧,一个法兰西贵族模样的剑客优雅地挽了个剑花,声音如同咏叹调:“Je dois effectivement reconna?tre que vous êtes très fort, Monsieur, mais, n'êtes - vous pas près d'atteindre vos limites ?”(我确实不得不承认,阁下很强,但是,你也快到极限了吧?)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龙啸天每一个细微的颤抖。
“「バカ、早く一绪に攻め込め!彼はもうすぐ耐えられなくなるぞ!こいつを包囲讨伐するために、我々は百を超える者を失ったぞ!」”(八嘎,快点一起上,他快撑不了多久了!为了围剿他,我们死了上百个人!)一个矮壮凶悍的东瀛武士头目暴躁地嘶吼着,手中的野太刀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刀锋上残留的血痂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嘲讽、劝降、威胁……各种语言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勒紧龙啸天仅存的意志。他咧开干裂、布满血口的嘴唇,露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撼动山岳的狂傲:“来啊!小崽子们!有种就过来啊!一群只会躲在背后的杂种,呸!畜生!只会用些下三烂的手段!”
吼声在染坊空旷的庭院里回荡,震得墙头几片残瓦簌簌落下。*希望儿子他们能够安全离开……* 这个念头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烛火,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深处顽强地摇曳着。*嗯!《共葬》的负荷还是太大了……我的身体……也快要扛不住了……*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堤坝。
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动一面即将破裂的战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着……再看一眼……故乡的桃花……*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汹涌的痛楚和杀意淹没。不行,不能想,不能有丝毫软弱!眼前只有血与火,只有斩不断的仇与恨!
一个如同铁塔般的普鲁士重骑兵,包裹在厚重的板甲中,像一尊移动的堡垒,踏着沉重的步伐率先逼近。龙啸天眼中戾气暴涨,仅存的左臂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一拳轰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砸在那闪耀着寒光的胸甲中央!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脆响。那是龙啸天自己指骨碎裂的声音。反震之力让他踉跄后退,整条左臂瞬间麻木。而那重骑兵,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厚重的身躯,胸甲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冰冷的面甲下,似乎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第八次验证了——凡俗之铁,难破超凡之躯!
血珠,温热的,带着他生命的温度,沿着他开裂的下颌线滚落,滴在冰冷的青砖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凄艳的红梅。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同样开裂、渗血的嘴唇,尝到的只有浓重的铁锈味。
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扫过遍地扭曲、断裂的兵刃残骸——那些曾属于他忠诚的伙伴,如今都成了冰冷的废铁。最终,他的视线死死锁定了墙角石缝中,那柄几乎被血污和尘土掩埋的巨刃——他的老伙计,“玄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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