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
龙残夜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液氮里的破布，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剧痛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碎裂的骨头，肺部如同灌满了冰渣和玻璃碎片。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不断跳动的幽蓝和惨绿光芒。
他好像躺在一个倾斜的金属平台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铁锈和某种…神经组织液的怪异气味，冰冷而干燥。耳边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无数台精密仪器在同时低语，又像是某种庞大生物沉睡时的脑波背景音。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柱形空间。穹顶高耸入黑暗，看不到尽头。环绕着圆柱形墙壁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透明培养舱。每一个培养舱都浸泡在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营养液中，里面悬浮着的，赫然是一个个完整的人类大脑！
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活物的触须，连接着这些大脑，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数据流光。整个空间的光源就来自这些培养舱和管线流动的光芒，将冰冷的金属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的纳米机器人集群，无声地维护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脑库”。
（缸中之脑！这里才是整个多元空间囚笼的核心！那些他们战斗过的空间，不过是这些“缸中之脑”模拟构建出来的映射！）
“咳…咳…”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胸腹的伤口，龙残夜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沫。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的银色纳米薄膜，薄膜上闪烁着微弱的治疗光线，正努力修复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但也仅仅能吊住他的性命，止住最致命的出血。
不远处，龙化民背对着他，靠在一个巨大的培养舱基座上。他同样覆盖着纳米薄膜，但状态看起来更加糟糕。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崩裂的血口和皮下渗出的恐怖血纹，尤其是那只引导过毁灭之拳的右臂，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紫黑色，肿胀得吓人，仿佛随时会爆开。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的嘶鸣，佝偻的脊背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山岳。他的双手却并未停歇，十指如同抽筋般在面前悬浮的一个由纳米机器人临时构建的、闪烁着复杂光纹的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着。
虚拟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夹杂着破碎的空间坐标、紊乱的神经信号图谱和不断跳动的红色警报。龙化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因为药物过载和精力透支而剧烈颤抖，额头上冷汗混合着血水不断滴落。
“……空间坐标…锁定失败…缸体映射防火墙等级…提升至Ω级…”他嘶哑地自言自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龙葬魂的追踪协议…已激活…他在解析爆炸残留的…空间熵增矢量…预计…预计再封锁时间…三分钟…不…两分四十七秒…”
龙残夜的心沉了下去。三分钟？不，两分多钟？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两分钟，龙葬魂只需要一秒就能将他们碾成齑粉。
“化民…”龙残夜挣扎着想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闭嘴…节省氧气…和…计算力…”龙化民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得像冰。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划出残影，调出一个新的界面——是整个圆柱形“脑库”的立体结构图，上面标记着无数闪烁的光点，代表着维持系统运转的关键节点。“…他在利用…爆炸冲击…逆向追踪…空间锚点…必须…干扰…或者…误导…”
突然，龙化民敲击的手指猛地一顿！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结构图上一个位于圆柱体最底层的、被标记为深红色的巨大节点，旁边标注着：“主意识映射枢纽 - 冗余备份区”。
一个极其疯狂、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因过载而滚烫的大脑！
“残夜…”龙化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还能动吗？”
龙残夜咬紧牙关，剧痛让他的意识反而清醒了一丝。他用完好的左手撑地，断裂的骨头在纳米薄膜的束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竟然真的摇摇晃晃地撑起了上半身。“…死不了…说！”
龙化民猛地回头。他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因为药物和计算而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盯住龙残夜。那眼神，如同即将扑向烛火的飞蛾，带着一种燃烧殆尽的疯狂。
“看到…下面…那个…最大的…红点了吗？”他用下巴点了点虚拟屏幕上的结构图。
龙残夜艰难地点头。
“那是…这个‘缸中之脑’系统…维持所有空间映射的…核心冗余节点…也是…整个系统…最脆弱…但也最危险的…逻辑悖论点…”龙化民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毁掉它…或者…更准确地说…向它注入一个…足以让整个映射系统…逻辑死锁的…‘悖论信息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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