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风裹着咸湿潮气灌进码头仓库时,苏瑶正弯腰捡起地上半块发霉的油布。
阿强缩在堆着旧缆绳的角落,后颈的汗把粗布衬衫黏在墙上,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苏小姐...我真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他喉结滚动,目光扫过陆明远堵在门口的身影——那人身量比他高半头,西装裤管笔挺地压着门槛,活像道铁闸。
苏瑶没接话,指尖叩了叩手里的牛皮纸袋。
袋口露出半截医院诊断书,"阿强太太的透析记录,上周三缺了一针。"她蹲下来与他平视,珍珠耳坠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冷光,"林先生给你的安家费,够不够付她下季度的住院押金?"
阿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他替林禹挡过刀,左肩胛骨的旧伤在阴雨天会抽着疼,此刻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苏小姐..."他声音发颤,"我就是个跑腿的,上头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上头是谁?"张律师突然开口,黑色公文包"啪"地拍在木箱上,震得墙角的蜘蛛仓皇逃窜。
这位向来冷静的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林氏航运上个月注销了三家海外空壳公司,资金流向...巧了,和你名下那张瑞士账户的流水完全吻合。"他抽出一沓银行单据甩在阿强膝头,"你以为林禹会保你?
他连自己亲叔叔都能送进牢里,何况一条养了五年的狗?"
仓库外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浑浊。
阿强盯着那些盖着红章的文件,喉结动了动。
苏瑶注意到他的视线扫过自己手腕——那里戴着林禹送的翡翠镯子,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林先生总说,"她轻声道,"替身就该有替身的自觉。
可阿强,你比我清楚,他连狗都分三六九等。"
最后那句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阿强心里。
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哽咽:"是林少让我做的...他说苏小姐在查十年前的货轮事故,怕您查到当年他调换货物清单的事。
上个月您要收购码头仓库,他就让我伪造了租赁合同,又买通周老板说您拖欠贷款..."他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我没碰过您的账本!
真的!
是林少让人往您办公室泼红漆,说要吓退那些想跟您合作的洋商..."
苏瑶的指尖在牛皮纸袋上缓缓收紧。
三年前她初入林宅,林禹捏着她的下巴说"你笑起来像她"时,她就知道自己是替身。
可她没想到,他连她的每一步算计都要碾碎——从她拉拢纺织厂的老厂长,到她跟汇丰银行谈贷款,每一次眼看要成的生意,背后都有林禹的影子。
"录音笔关了吗?"陆明远突然出声。
苏瑶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摸出了录音设备,红色指示灯在阴影里明明灭灭。
阿强的脸瞬间煞白,正要扑过来抢,却被陆明远一脚勾住脚腕,重重摔在缆绳堆里。
"够了。"苏瑶站起身,整理被风吹乱的鬓角,"阿强,你太太明天就能转到特护病房。"她把医院的预约单拍在他胸口,"但林禹的人要是再找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离开仓库时,雨已经下起来了。
陆明远撑起黑伞罩住她,自己半边肩膀浸在雨里:"需要我让人盯着阿强?"
"不用。"苏瑶望着江面上翻涌的雨雾,手包在掌心压出浅痕——里面装着阿强的口供录音、伪造文件的原件,还有林禹海外账户的流水单。"他现在比我们更怕林禹。"
三天后的商业会议在和平饭店顶层举行。
水晶灯把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苏瑶踩着细高跟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转过来。
林禹坐在主位,深灰西装熨得没有半丝褶皱,可当他的视线扫过苏瑶时,她分明看见他指尖在桌下轻轻一颤。
"今天请各位来,是要澄清一件事。"苏瑶站在投影仪前,声音清亮得像敲碎的玻璃,"有人说我苏瑶的生意,全靠踩着别人上位。"她按下遥控器,第一张照片投在幕布上——阿强站在周老板的印务店门口,手里捏着一沓文件,"这是上个月十五号,林氏的贴身保镖阿强,在伪造我与兴达印务的租赁合同。"
宴会厅里响起抽气声。
林禹的指节抵着太阳穴,下颌线绷得像把刀:"苏小姐,空口白牙..."
"别急。"苏瑶又按下一张,是瑞士银行的流水单,"这是阿强的账户,每月十五号都会收到一笔钱,备注是'奖金'。"她轻笑一声,"林先生的奖金可真大方,比你给我买翡翠镯子的钱还多三倍。"
有人小声笑起来。
林禹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苏瑶已经播放了录音。
阿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厅里回荡:"是林少让我做的...他说怕苏小姐查到货轮事故..."
"够了!"林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是栽赃!
阿强那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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