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双手捧过册印,额角触地,行三跪九叩之礼,“臣代新罗王谢陛下隆恩,吾王必当铭记圣训,永效忠忱,岁岁朝贡,不敢有违。”
太平公主府
烛影摇红,鎏金兽首香炉里的沉水香正腾起细缕白烟,在雕花木窗棂投下的月光里织成淡灰色的网。太平公主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案头那柄嵌宝石的金错刀,垂落的宝髻上,九鸾金步摇随她抬眸的动作轻轻晃了晃,碎钻般的光映得她眼底微冷。
“驸马这靴底的泥点子——”她忽然开口,尾音拖得极轻,像猫爪碾过丝绸,“倒像是踩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又沾了西市护城河的湿泥。”
薛绍正解着腰间玉带的手顿了顿,抬头时已换上温和笑意,指尖挠了挠额角,发间还沾着片未拂去的槐树叶:“公主谬言了,不过是夜里闷得慌,带小厮去坊间逛了逛,买了些...咳,买了些胡商的蜜饯果子。”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绣着缠枝莲的绢包,蜜饯的甜香混着些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散出来——方才在暗巷里与人交手时,袖中短刀划破了刺客衣襟,那点血渍蹭在了绢包边缘。
太平公主盯着他指尖的绢包,忽然轻笑一声,玉指挑起案上那卷《女则》,书页翻动间带起的风掀乱了她鬓边几缕碎发:“逛坊间?我倒听说,近日西市报来,有身着青衫的人常往不良人据点附近晃荡。”她话音未落,便见薛绍耳尖微微发颤,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衣摆。
不良人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他心口。二十年前的雪夜忽然在眼前闪过——长安城破的那夜,父母将他藏在枯井里,刀光剑影中,那个戴着青铜鬼面的不良人劈开房门,却在看见他时收了刀:“此子我救了,今后入不良人,替朝廷守这天下暗面。”从那以后,他便成了埋在暗处的棋子,谁能想到,如今这枚棋子竟被推到了最明处——娶太平公主为妻,做这朝堂上最显眼的“驸马”。
“公主多虑了。”他敛下眼睑,上前两步替她拢了拢肩上的狐裘,指尖触到她肩骨时,忽然想起昨夜在不良人密信里看到的指令:“探听天后与宗室亲贵往来。”喉间泛起苦涩,他忽然觉得这府里的烛火太亮了,亮得让他藏不住眼底的复杂——当年为报救命之恩加入不良人,原以为只是行走暗夜,却不想如今连这“驸马”身份,都成了任务的一环。
太平公主抬眸望着他低垂的眉眼,金步摇的流苏在他面上投下细碎阴影。她自然知道他在隐瞒——这长安城里,哪有靴底沾着护城河泥、却只买蜜饯的“闲逛”?可她没再追问。
漏壶“滴答”声响过三声,太平公主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愿细想的怅然:“驸马若累了,便去歇吧。”她望着窗棂上凝结的白霜,听着他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声,忽然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偌大的公主府,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是他藏着秘密,她揣着试探,在烛火与月光里,演着这出君臣夫妻的戏?
薛绍走出寝殿时,夜风卷着几片槐叶扑在他面上。他摸了摸袖中的腰牌,又望了望殿内依旧亮着的烛火,忽然想起不良人曾说过的话:“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不良人的。”可此刻,他望着窗纸上那个微微晃动的人影,忽然有些分不清,这“不良人”里,是否该有一个,是这盏为他留着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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