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五年正月初一,卯时三刻的万象神宫在晨曦中泛着鎏金紫光,高达百米的通天浮屠周身金箔映着朝晖,弥勒佛垂眸俯瞰的姿态,竟与殿内端坐在九龙沉香辇上的武曌有几分微妙的重合——她今日身着一袭玄色袆衣,衣摆绣着日月星辰与江海波潮,十二旒冕旒垂落如帘,将那双睨视天下的凤目衬得愈发深邃。
辇车碾过汉白玉雕龙阶陛,“武士彟”之名在祭文里被郑重念出时,武曌指尖轻轻按了按辇边刻着的玄武纹——这是她特意命人在神宫规制里添的细节:父亲的封爵、母亲的族望,乃至自己从才人到太后的每一步,都要像神宫梁柱上的蟠螭纹般,牢牢刻进这天地间的礼制里。
李旦率诸皇子跪伏在祭台前,玄衣纁裳上的宗彝纹在风里微微晃动,他抬头时撞见母亲冕旒下若隐若现的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像极了当年在感业寺抄经时,她笔下划破宣纸的锋利笔锋。
祭天大典分三献之礼,首献的玉圭在武曌手中泛着冷光。她先拜昊天上帝,冕旒随动作轻摇,金箔坠子撞在青铜祭器上发出清响;再拜高祖、太宗、高宗时,身后三百宫女执翟羽扇齐整地伏地,羽扇上的朱红锦缎翻涌如浪,将“李唐”的祖庙牌位衬得愈发庄重;最后转身面对“太祖武士彟”的牌位时,她的叩首稍久了些,垂落的旒珠扫过祭台边缘的饕餮纹——世人皆知她改父爵为“周国公”,却不知这神宫的祭祀仪轨里,早已将武氏先祖的位次,悄然抬到了与李唐先帝比肩的高度。
“神皇以天子礼祭天,乃顺天应人之举。”薛怀义的梵唱混着钟磬声荡开,神宫穹顶的日月纹藻井恰好将阳光引到武曌身上,袆衣上的金线绣纹瞬间亮如流火。
她起身时,李旦看见她袖中露出的半方明黄丝帕——那是唯有天子才能用的色泽,此刻却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拂过祭台上“永昌”二字的祝板。所谓“大赦天下,改元永昌”,哪里是简单的改元?分明是将“武周”的气脉,借着这祭天的烟火,一点点渗入这万里山河的肌理。
午后的则天门下,百姓的山呼海啸混着宫娥撒下的五谷杂粮翻涌。武曌扶着朱漆栏杆俯瞰众生,冕旒在风里扬起又落下,露出下颌线条的冷硬——比起十四岁入宫时在太极殿外仰头望殿的青涩,此刻的她终于明白,天子的姿态从来不止是端坐龙椅,更是让天下人在这祭祀的仪轨里、在改元的诏书中,渐渐习惯“女主临朝”的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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