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的一栋西式洋房里,墨寒站在窗前,指尖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他深吸一口,让尼古丁的味道充满肺部,仿佛这样能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婉婉,我在上海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柳梦雨。"墨寒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克制,"是时候抓她回重庆交差了。"
夏婉正在梳妆台前取下耳环,闻言手指微微一颤,珍珠耳坠在桌面上弹跳两下,滚到了地毯上。她没有立即去捡,而是从镜子里看着丈夫挺拔的背影。
"我不想她替我背锅,"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救柳梦龙和李梅他们一家,是我的主意!"
墨寒转过身,军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走到妻子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从镜中与她对视。
"你们那天的营救计划,她确实参与了,而且柳梦龙是她的亲弟弟。"墨寒的声音像淬了冰,"这一点谁都信是她做的,你要一口咬定这一点!"
夏婉闭上眼睛,营救小桃和爷爷是她的决定,也是她通知柳梦雨加入营救计划的。现在把罪责都推到柳梦雨的身上,这不是夏婉的初衷。但如果不这样做,她无法向父亲交代。
"我明白。"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什么时候行动?"
"明晚。"墨寒的手指收紧,"她在百乐门有演出,结束后我们的人会在后台等她。"他停顿了一下,"婉婉,这次你不能感情用事。"
夏婉猛地站起来,转身面对丈夫:"你什么意思?"
墨寒的眼神复杂,他伸手抚上妻子的脸颊:"我知道你不想抓她回去,甚至想放了她。但这是任务,是命令。"
夏婉别过脸去,挣脱他的手:"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任务。"她走向衣柜,取出睡袍,"我去洗澡。"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夏婉的双肩垮了下来。她拧开水龙头,让水声掩盖自己急促的呼吸。镜子很快被蒸汽模糊,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
柳梦雨。这个名字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恨过柳梦雨,柳梦雨曾经一次次破坏她和丈夫墨寒的感情;可是她不想公报私仇,那不是她的原则,毕竟柳梦雨是她的同志柳梦龙的姐姐,也是小桃的姑姑。
夏婉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迅速擦干手,从内衣暗袋里取出一张纸条和一支微型铅笔。写完后,她将纸条卷成细条,塞进一枚空心的发卡里。
半小时后,夏婉穿着睡袍回到卧室。墨寒已经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夏婉绕到他那侧,问:"我去泡杯茶,你要吗?"
墨寒摇摇头,视线没有离开文件:"不用了,你早点休息。"
夏婉下楼,确认厨房女佣已经睡下后,轻轻打开后门。
黑暗中一个身影立刻靠近。
"红桃三,"夏婉低声说,将发卡递过去,"明天演出前交给柳梦雨,必须亲手交给她。"
红桃三——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年轻女子点点头,迅速将发卡藏进袖口:"长官放心。"
"还有,"夏婉犹豫了一下,"如果她不肯走……你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红桃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明白。"
夏婉关上门,靠在墙上深呼吸几次,才端着空茶杯上楼。卧室里,墨寒已经放下文件,闭目养神。夏婉轻手轻脚地上床,背对着丈夫躺下。
"婉婉。"墨寒突然开口。
夏婉浑身一僵:"嗯?"
"没什么,晚安。"
黑暗中,夏婉睁着眼睛,直到听见丈夫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转身,借着月光凝视墨寒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从前爱这个男人,爱他的忠诚和坚定,但此刻,她恨透了这种忠诚。
第二天傍晚,百乐门后台一片忙碌。柳梦雨正在化妆镜前描眉,她今天要唱《夜来香》,一袭墨绿色旗袍衬得肌肤如雪。
红桃三举着两杯香槟,巧妙地避开人群,来到柳梦雨身边。
"王凤蝶小姐,请你喝酒。"她将杯子放在化妆台上,手指轻敲三下。
柳梦雨挑眉,瞥了一眼红玫瑰。她优雅地拿起酒杯,果然在杯底摸到了异物。借着补妆的动作,她取出发卡中的纸条,快速浏览后脸色微变。
"有意思。"柳梦雨轻笑,将纸条在烛火上烧掉,"告诉你的上级,我自有打算。"
红桃三压低声音:"王小姐,情况危急,您必须立刻离开上海。"
柳梦雨转头看她,红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怎么?党国现在都这么关心叛徒的死活了?"她凑近红桃三耳边,"还是说......夏婉舍不得我?"
红桃三瞳孔一缩,但很快控制住表情:"你说笑了,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柳梦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红桃三,"奉谁的命?墨寒要抓我,他老婆却要救我?"她突然大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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