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含碧波湖，春光明媚。
"王爷，他们上船了！"楚惊鸿压低声音，一把按住沈渊拔剑的手，"冷静！"
沈渊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不远处画舫上的两人——宫卓裕一袭月白长衫，正温柔地扶着顾雨岚登船。她今日穿了淡粉襦裙，发间一支白玉簪，阳光下笑得恬静美好。
"我都没这样扶过她..."沈渊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中的竹筒"咔嚓"碎成渣。
宋程连忙递上新的竹筒望远镜："王爷，给，这个更清楚..."
沈渊夺过竹筒，只见宫卓裕正用帕子轻拭顾雨岚嘴角："慢点吃，沾到糖渍了。"
"咔嚓！"新竹筒也报废了。
"我去打探！"宋程见势不妙，迅速换上算命先生的装扮，摇着铃铛靠近画舫码头，"算姻缘测八字——"
"滚开！"侍卫厉喝，"惊扰殿下游兴，小心脑袋！"
宋程讪讪退回，假胡子都歪了一半："王爷，他们点了桂花糕，王妃...咳，诺兰姑娘好像很喜欢。"
沈渊眼中冒火："她不爱吃甜食！"话刚出口就愣住了——是啊，顾雨岚向来不嗜甜，为何现在...
"爹爹，"被涂黑小脸的沈安扯他衣角，"安儿也要上船！"
"嘘！"苏芷嫣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不是说好扮卖花童吗？"
小沈安扁扁嘴，挎着花篮摇摇晃晃走向码头。林书和苏芷嫣假装赏花跟在后面，却被一群蜜蜂吓得大呼小叫，引得路人侧目。
"姐姐！"沈安奶声奶气地喊，"买花花！"
画舫上的顾雨岚闻声回头，看到个满脸煤灰的小男孩正冲她挥舞花束。不知为何，这孩子的眼睛让她心头一软。
"好可爱的孩子。"她俯身接过花，"多少钱？"
沈安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娘..."
"这孩子认错人了。"宫卓裕迅速将顾雨岚拉回身边，示意侍卫，"给些银钱打发走。"
顾雨岚却挣脱他的手："等等。"她蹲下身，轻轻擦去沈安脸上的煤灰，"你爹娘呢？"
沈安指向远处柳树下——沈渊慌忙转身，却撞上低垂的柳枝，"啪"地抽在脸上。
"那边好像有人..."顾雨岚眯起眼。
宫卓裕揽过她的肩："看错了。来，尝尝这蜜饯。"
顾雨岚接过蜜饯，目光仍忍不住搜寻那个小男孩。奇怪的是，当蜜饯入口的甜香弥漫开来，她竟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喂过她？
"好吃吗？"宫卓裕柔声问。
"嗯。"她点头，突然发现嘴角沾了糖粉。刚要擦拭，宫卓裕的帕子已经轻轻贴上："怎么还像孩子一样。"
这一幕被沈渊尽收眼底。"她以前也这样..."他咬牙切齿，"我给她擦嘴时，她会咬我手指..."
楚惊鸿死死拽住他的胳膊："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远处，一群游湖的少女正窃窃私语："二殿下好温柔啊！诺兰姑娘真有福气。郎才女貌，明年就能抱小王孙了吧？"
"咔嚓！"沈渊脚下的石板裂了。
"王爷息怒！"宋程慌忙打圆场，"她们不知道实情..."
沈渊充耳不闻，眼中只有画舫上那对"璧人"。宫卓裕不知说了什么，顾雨岚掩唇轻笑，那笑容如刀般扎进沈渊心里。
"她都没对我这么笑过..."沈渊声音嘶哑。
楚惊鸿扶额："王爷，您这样像个怨妇..."
"闭嘴！"
正闹着，沈安突然跑回来："爹爹！娘亲摸安儿头了！"他兴奋地手舞足蹈，"香香的！和梦里一样！"
沈渊一把抱起儿子，将脸埋在孩子肩头。沈安感觉到颈间的湿意，小声问："爹爹哭了？"
"没有。"沈渊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走，爹带你吃糖葫芦去。"
......
画舫上，宫卓裕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骚动的人群。
"殿下看什么？"顾雨岚问。
"没什么。"宫卓裕收回目光，为她斟茶，"听说大周使节入城了，你...想去见见吗？"
顾雨岚手一抖，茶水洒在裙上："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一提。"宫卓裕轻拭她裙摆，"毕竟...你可能是大周人。"
顾雨岚沉默。那个叫沈安的孩子，那个柳树下的高大身影...为何都让她如此在意？
"殿下，"她突然问，"若我永远想不起过去..."
"不重要。"宫卓裕握住她的手，"我爱的就是现在的你。"
这句话本该温暖，却让顾雨岚心头莫名刺痛。她下意识抽回手，望向湖面——那里倒映着蓝天白云，也倒映着她迷茫的脸。
"累了吧？"宫卓裕体贴地问，"回去休息？"
顾雨岚点头，却在起身时又瞥见那个卖花的小男孩。他正被一个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抱着，小手拼命朝她挥舞。
"娘——"
风声吞没了孩子的呼唤，但那口型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闪过——产房的血腥、婴儿的啼哭、一个男人喜极而泣的脸...
"诺兰？"宫卓裕担忧地唤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雨岚回神，勉强一笑："没事...有点头晕。"
宫卓裕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的人群，揽着顾雨岚下了画舫。经过柳树下时，他故意贴近她耳边低语，惹得顾雨岚轻笑着推他。
"咔嚓！"这次是沈渊捏断了宋程的竹筒。
"王爷！那是我的..."
"闭嘴！"沈渊眼中杀意翻涌，"今晚我去绣坊。"
楚惊鸿大惊："太冒险了！"
沈渊冷笑，看向怀中懵懂的沈安："安儿想不想再见娘亲？"
孩子眼睛一亮："想！"
"那就听爹的安排。"
夕阳西下，湖面泛起金色波光。顾雨岚走在回程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回头望去，只有一片摇曳的柳枝，和几个渐行渐远的游人。
其中那个高大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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