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封弹劾父亲的奏折,指甲深深掐进宣纸里,墨迹都被染出暗红的指痕。晨雾还没散尽,大理寺门口的铜铃在风里晃悠,叮铃当啷的声音细碎得很,可再怎么响,也盖不住我耳边 “咚咚” 的心跳声。李长庚,这名字在我嘴里嚼了又嚼,就像含着块烧红的炭,烫得慌。
“苏姑娘来得倒早。” 沈砚之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我一转身,正瞧见他袖口沾着半片枯叶。他弯腰把那枯叶摘下来,动作慢悠悠的,优雅得跟把玩玉器似的,“李长庚已经在偏厅等着了,刚才我看着他的马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里都透着官威。”
我冷笑一声:“不过是只藏头露尾的老狐狸。” 话是这么说,可一踏进偏厅,我还是下意识整了整腰间的玉佩 ——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这会儿摸上去,冰凉得像块石头。
李长庚大剌剌地坐在太师椅上,蟒纹补服在晨光下油光发亮。瞧见我们进来,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杯沿的茶渍在青瓷上晕开,看着就像幅画砸了的水墨画。“沈少卿公务繁忙,怎么想起召见下官了?” 他眼睛扫过我,嘴角扯出一抹笑,那笑里的意思多得很,“还有苏姑娘,听说令尊昨夜被圣上召进了宫?”
沈砚之 “啪” 地把案卷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都溅出来了:“李侍郎明知故问!云锦斋王伯安死得蹊跷,查出来跟你名下的商号有关系,这事儿你怎么说?”
李长庚眼皮跳了跳,马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沈少卿怕是弄错了。礼部向来只管祭祀庆典,商贾的事儿,下官实在是……”
“上个月十五,云锦斋进的五十匹蜀锦,经手人是你府上的管家。” 我突然开口,从袖子里抽出账簿,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厅里特别刺耳,“李侍郎,这越权的罪名,可不是一句‘弄错了’就能糊弄过去的。”
李长庚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泼在蟒纹衣服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印子。他死死盯着账簿上的字,喉结上下滚动:“这…… 这是有人栽赃!下官近日一直在家闭门修书,从来没跟云锦斋有过往来!”
沈砚之冷哼一声,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乱成一团。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手里举着封信:“大人!刚在城南驿站截获的,是李侍郎府上的信差!”
李长庚脸色 “唰” 地就变了,我眼疾手快抢过密函。泛黄的信纸上,几行小字看得我心里一紧 ——“账本已毁,苏相那边……” 字迹歪歪扭扭的,墨迹都还没干,明显是着急忙慌写的。
“李长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砚之的佩剑都出鞘半寸了,寒光映得李长庚脸色跟土灰似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李长庚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又疯又狂:“沈少卿,苏姑娘,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 他从袖子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重重拍在桌上,“看看这个!案发当晚,我正在城郊的白云观做法事,观主和道士们都能给我作证!”
我拿起那张纸,指尖碰到道观朱印的那一刻,心脏差点停跳。白云观的住持跟父亲是老朋友,要是这证词是真的…… 不行,不可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睛扫过纸张边缘细细的褶皱 —— 这印子明明就是今早才盖上去的!
“苏姑娘脸色不太好?” 李长庚的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关切,“听说令尊最近为了朝堂的事儿,常常整夜睡不着?啧啧,做女儿的,本该好好尽孝,不该掺和这些腌臜事。”
我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的瞬间,那股刺痛让我清醒过来。他这是在试探,想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想摸清父亲跟这案子有啥牵连。昨晚父亲从宫里回来,书房的灯亮到后半夜,我隔着窗,清清楚楚听见他在跟人密谈,还提到了 “幽冥阁” 三个字。
“沈大人!苏姑娘!” 林婉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她头发乱糟糟的,裙摆上沾着泥浆,可脊背还是挺得笔直,就像风雨里不肯低头的野草,“我找到新的证人了!”
公堂上,那个醉汉抖得跟筛糠似的,身上的酒气混着汗味,熏得人直皱眉。“我…… 我真的看见黑衣人进了云锦斋!他手里拿着账本,还跟王老板说‘这是李侍郎要的东西’!”
沈砚之猛地一拍惊堂木:“李长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长庚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一点不慌:“一个醉汉的话也能当真?沈少卿,你这大理寺的门槛,怕是越来越低了。” 他转头看向林婉清,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倒是林姑娘,三番五次插手这案子,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林婉清的脸 “唰” 地就白了,我瞧见她攥着裙摆的手指轻轻发抖。可她深吸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还是清亮得很:“李侍郎血口喷人!民女不过是看不惯权贵草菅人命!”
“好一个‘看不惯’!” 沈砚之突然开口,眼睛在林婉清脸上多瞧了几眼,又很快移开,“来人,传白云观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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