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拉克教区,隶属于红衣大主教的大教堂内,圣歌声低徊,光线透过彩绘玻璃,在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色彩。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让人心神宁静。
埃蒙大主教坐在圣坛前,宽大的白袍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他没有看手中的圣典,只是闭着眼睛,指尖轻点额头。
教堂外,急促的钟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维罗妮卡那句“他都知道了”像一把钝刀,反复在他心头切割。
他感到一种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维罗妮卡惹出的事端已经解决,城中的信徒们想必都在歌颂自己击退了侵略者。
然而,埃蒙此刻却依旧感到不安。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子,那位被他寄予厚望的李维。
就在这时,教堂沉重的双扇大门,被轻柔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朴素的牧师袍,裁剪得体,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让人安心的节奏。脸上的微笑温和而平静。
那双眼睛深邃,带着洞察世事的智慧。
“老师,您找我?”
青年牧师的声音低沉,带着让人信任的磁性。
他走到埃蒙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埃蒙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透出疲惫。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青年牧师身上。
“嘉隆。”
他轻声唤出青年的名字。
嘉隆的微笑没有改变,他静静站在那里,等待老师的下文。
埃蒙看着他,沉默片刻。
教堂里,圣歌声仿佛也变得更加悠长。
“你还记得李维吗?”
嘉隆眼底深处,一丝波澜闪过。
但他脸上的微笑依旧完美无瑕。
他当然记得李维。
那个总是怯生生,口齿不清,却又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小家伙。
在李维很小时,两人见过一次面,在那之后,李维经常写信给他,而嘉隆也每次都认真回复。
他依稀记得,李维第一次给他写信时的笔迹,稚嫩却又认真。他也记得,在那封信里,李维小心翼翼地问他,神父是不是真的能听到所有人的祈祷。他更记得,那时候,李维还在信末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那些稚嫩的笔触,仿佛还停留在眼前。
因此,在格利亚将李维放逐到安瑟苏塔后,里希特家族就遭遇了各种巧合。
比如生意伙伴突然中断合作,政治盟友纷纷疏远,连教廷内部,那些原本对格利亚赞誉有加的同僚,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这些并非平白无故发生,嘉隆的影响力,并非仅限于派拉克教区那般简单……
他唇角的弧度,似乎又柔和了几分。
与老师埃蒙一样,嘉隆,也是很护短的。
……
“李维?”
他语气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当然记得…他当初对神学很感兴趣,我们有过一些书信交流。”
他没有说“多久之前”,也没有说“经常”,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那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往事。
埃蒙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
他看到了青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波澜,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刻意疏远。
他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啊。
如今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学会了隐藏。
但埃蒙没有戳破,也没有追问。
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是件好事,他只负责将嘉隆教导好,至于以后嘉隆会做什么,只有光明神知道。
埃蒙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
“你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你小时候,问过我的那个问题。”
嘉隆脸上的微笑,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了然的回忆。
“当然记得,老师。”
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那时问您,为什么这个世道如此污浊不堪。那些高高在上,掌握着象征道德权柄的大人物们,却往往做出许多伤风败俗的事情。”
嘉隆的目光,穿透了教堂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您说,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复杂脉络,许多事情交织在一起,难以理清。而人的内心更是如此,向善与为恶的想法同时存在,只在一瞬间,就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那些处于高位、掌握着规则的大人们,却常常做出许多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事情,您对此感到非常担忧。”
“您还说,真正的改变不会很快出现。那些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局面的人,即使拥有很高的地位,也难免受到自己的私心和错误看法的影响。掌握力量的感觉,会让人逐渐失去原本清晰的判断,让曾经正直的心思变得混乱。您甚至曾这样说过,即使有一天,老师您真的成为了教皇,也未必能让所有人都完全听从您的指示。因为人们长久以来形成的那些固执的想法,它们根深蒂蒂,难以撼动。”
“所以,您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更长,但实际上更稳妥的道路。您说,光明教廷可能存在很多问题,需要不断地修补和维护,才能避免它在遇到困难时崩溃。但真正的希望,不在于修好现有的缺陷,而在于培养那些还没有被世俗影响的纯净心智。那些拥有真正光明信仰和高尚品德的孩子们,他们才是未来能够引导这个世界的人,是他们,才能在将来,将这个存在许多不足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改善,让光明能够切实地抵达每个地方。您坚信,只有把好的思想传递给下一代,才能期待未来有好的结果,让世界真正地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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