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总堂庆功夜,红绸金烛灼人眼。宴厅里浮动着烤乳猪的酥香、人头马XO烈酒的醇厚泥煤气息、古巴雪茄浓烈烟雾以及女人们手腕脖颈间飘散的刺鼻香水味。声浪如同沸腾的滚油,笑声、碰杯声、划拳嘶吼混成一锅粘稠的杂烩汤。
陈浩南灌下半杯威士忌,辛辣滑入喉管如同点燃一条火线。
他赤裸的上身新添了几道新鲜结痂的伤口,在摇曳烛光和汗珠下泛着暗红油光。
山鸡顶着他标志性的彩色鸡冠发胶,扯着破锣嗓子在划拳,脸上结痂的划痕因夸张表情而崩开小口,渗出细密血珠混着酒沫。
大飞拎着半瓶伏特加用俄语高歌,粗壮脖颈缠着纱布,肋部包扎处被酒液浸湿晕开暗红。
阿积隐在角落的阴影里,白衬衫领口解开一粒纽扣,指尖把玩着一枚沾着残余血迹的细窄刀片,沉默地看着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流转。喧嚣声浪几乎掀翻吊顶华灯。
蒋天养端坐主位仿红木雕花宽椅。他身前长案摆满珍馐,一尊纯金打造、雕着九龙夺珠的酒樽置于正中。他枯瘦的手指捏着酒樽杯壁,金器冰冷的光泽映着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喧嚣,落在他右手侧首位的陈然身上。
“陈然!”蒋天养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隔开了鼎沸人声。他将手中那只沉甸甸的九龙金樽举了起来,“洪兴这把快刀!你是最利的锋!”他喉结滚动,竟仰头将金樽中澄澈如泉的高级伏特加一饮而尽!辛辣酒气瞬间冲破他周身惯有的冷静深沉!几滴晶莹酒液顺着嘴角滑落胡茬,竟显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满堂刹那寂静!所有目光聚焦!
空气凝固!仿佛连烛火跳动、女宾发间金钗摇曳都瞬间迟滞!
“然哥!”
“敬然哥!”
短暂的死寂后是骤然爆发的狂热应和!无数酒杯狂乱高举!烈酒泼洒如雨!粗豪嘶吼撞击着雕梁画栋!酒气、汗气、肉香、脂粉气猛烈发酵!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赞誉、酒杯高举遮蔽视线的顶峰时刻!
一张挂着得体微笑的脸从喧嚣的缝隙中切入!侍者!白色短褂浆洗得挺括,托盘上是堆叠如水晶塔的香槟杯!
他身影滑如游鱼,无声地贴近陈然身侧!托盘边缘完美遮挡住他另一只手的动作!一只精致切割的高脚杯轻轻被推到陈然手边的梨花木小几上!杯中液体颜色澄净剔透,与周围深色烈酒截然不同!那是刚从旁边酒侍推来的冰桶里取出的、冒着滋滋寒气的特调鸡尾酒!杯沿点缀着一小片金箔柠檬皮。
托盘挡住视线的瞬间——侍者端着托盘的手腕内侧肌肉极其微小而有力地绷紧了一下!袖口边缘随着动作微微抽动!另一只手无名指一枚极不起眼的、式样普通的钨钢戒指戒面无声弹开一线!一点幽蓝如鬼火的荧芒在戒指开启的缝隙里一闪即逝!毒针激发器!角度正对陈然暴露在喧闹光影中的、毫无防备的颈侧动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这瞬间的杀机足以致命!
“先生,解腻的果饮。”侍者声音平稳温和,笑容弧度固定。眼中却是一片非人的死水冰寒。
陈然端坐不动。甚至没看那杯推到面前的鸡尾酒。他垂着眼睑,仿佛在专注倾听身旁陈浩南醉醺醺的豪言壮语。指尖捏着的象牙筷轻轻搁在骨瓷盘边沿,细微的嗒声被淹没。他右手放回桌面,指背似无意地轻叩了一下光滑的梨花木桌板。
笃。
声音轻微得如同露珠落入水面,却在时间缝隙里被无声放大。
就在侍者袖中毒针即将激发的千钧一发!陈然左手一直自然垂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动!食指极其迅捷无声地向桌底微曲,指骨发力点在桌底某条隐蔽的木质纹理接缝处!
咔哒!
一声轻如蚊蚋、绝对低于人耳接收极限的机簧咬合声被厚重的欢呼声完美覆盖!陈然座椅扶手下方一处暗格应声滑开!一枚仅有半颗米粒大小、带着特殊阻尼胶头的微型圆球被极其微小的高速弹簧推出!精准地射向侍者脚下光滑地板那微小缝隙的阴影中!
那微粒落在侍者右脚尖前地面零点零几秒后——
滋——啦——!
极其轻微的锐响与脚底打滑的声音混在一起!侍者身体瞬间失去微妙平衡!一个控制不住的前倾踉跄!动作幅度极小却致命!他端着托盘的左手本能地试图稳住身形!手腕角度发生肉眼难辨的偏转!
噗——!
那根无声射出的幽蓝毒针,擦着陈然的耳垂边缘飞过!带起的冰冷气流甚至刮动了陈然的鬓发!笃! 针尖狠狠钉入陈然身后坚硬沉重的紫檀木雕花屏风板面!针尖深入寸许!细小的孔洞周围,木质瞬间泛起一圈诡异的墨绿色焦痕!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苦杏仁与腐败蛋清的混合气味从孔洞边缘极其微弱地逸散出来!这气味极淡,却带着致命的暗示!
变化只在呼吸间!
侍者脸上那完美的笑容面具瞬间崩裂!死水般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剧毒蛇蟒般的凶戾与难以置信的惊骇!托盘“哐当”坠地!堆叠的香槟杯砸碎成万千晶莹!碎片与酒液飞溅!与此同时,他右手猛然摸向自己后腰!动作快如拔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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