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从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一点点往上浮沉。
深渊里还残留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刺鼻的臭氧焦糊味混着大块混凝土碾碎的呛人粉尘,以及……那个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核心的巨洞影像。
“滴、滴。”
一声短促又规律的电子音刺破了沉重的黑暗,像是生锈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
纪怜淮的眼睫极其沉重地颤动了几下,挣扎着想要掀开眼皮。身体的感觉是破碎的,仿佛每一块骨骼都被碾压过,又重新用劣质胶水勉强粘合。
意识深处,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结茧”风暴的、名为“玄珠”的东西,此刻蛰伏在一片死寂的废墟里,如同耗尽能量的虫蜕。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迟钝却不容忽视。
她慢慢睁开眼。
视野模糊一片,是泪腺受到刺激自动分泌的保护液,还有长期黑暗后的应激。几秒后,景象才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其干净,质感细腻的车顶内饰皮革。淡淡的皮革味混合着某种舒缓的香氛,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引擎低沉平稳地运转,身下感受着高速行驶带来的轻微震动。
她躺在一个类似于豪华保姆车内部后排改装的临时医疗卧榻上。身上覆盖着柔软的绒毯,几处关键伤口裹着洁净的纱布。左侧手臂扎着滞留针,药液正通过纤细的软管缓缓输入她的身体。
视线稍微移动,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衫,眉宇间凝着化不开沉重忧色的女人正倚靠在窗边。
她忽地感到一种不真实。
这是林蒙。
林蒙没有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街景,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摊开在膝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严肃忧虑的侧脸。
李承安沉默地坐在隔开驾驶舱的独立副驾驶座上。他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未曾移动过分毫。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飞快地掠过他冷硬的轮廓,那双冰刀似的眸子隔着椅背的距离,似乎正透过车内后视镜精准地锁定着她苏醒的动静。
纪怜淮喉咙发干,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颈部的伤处。她没死?她怎么在这里?颜槿呢?玄珠……基地的那个深渊……
她的眼神瞬间锐利,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剧烈的酸痛感立刻让她闷哼一声。
“怜淮!”林蒙几乎是瞬间捕捉到她的动作和痛哼,立刻放下平板扑到卧榻边,小心地按住她想要用力的肩膀。
她声音带着后怕和强行压抑的颤抖:“别动!千万别动!你伤得很重!骨头多处轻微骨裂,软组织挫伤面积很大,轻微脑震荡……”她连珠炮似的说着,眼圈瞬间红了,“老天……你吓死我了……”
纪怜淮看着林蒙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意识碎片开始艰难拼凑。她的目光越过林蒙的肩膀,投向副驾。
李承安微微侧头,冰冷的眼神从后视镜中迎上她的探询。
“基地深层结构遭到不可逆结构性摧毁,”李承安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坠入的通道连接了未知地质带,引发链式崩塌。表层伪装区域和部分主构在掩护下做了应急修复。现场已深度清理。目标,失联。”
失联?
纪怜淮的心猛地一沉。颜槿……她最后说的“风暴锚点”、自己坠入深渊时看到的景象、这些都成了无解的断点?
那个诡异的蓝外套女孩,那个洞穿一切秘密的存在,那个把她强行带回现实又在她坠入深渊时似乎束手无策的颜槿,失踪了?还是……陨灭了?
无数混乱的疑问塞满了纪怜淮剧痛发沉的头脑,比身上的骨头还要硌得慌。
林蒙敏锐地察觉到她眼中更深的疲惫和阴影,急忙用手背轻触她的额头,感受温度,心疼更甚:“好了好了,先别想这些了。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我们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似乎是觉得现在提任何工作都是残忍的,林蒙抿了抿唇,没再继续多说。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掖了掖纪怜淮颈边的薄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车子在沉默中平稳地驶向城市的核心地带,纪怜淮闭上眼,试图平息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叫嚣。
然而,劫后余生的惊悸尚未完全散去,一种冰冷的窒息感却像跗骨之蛆,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半小时后,李氏影业以超高安全标准打造的城市堡垒核心单元内。
华丽的陈设不存在,只有绝对坚固的合金,顶尖的安保系统和一层层密不透风的缓冲隔音设施,空气洁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临时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卧室内,纪怜淮靠在倾斜调整好的医疗级床上。痛楚在强效止痛针的作用下麻木了些许,但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
林蒙正用小勺一点点喂她喝加了营养补充剂的温水,她的动作细致轻柔,像在修复一件遭受重创的珍贵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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