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天,在秦桧头颅炸裂的那一刻,就彻底塌了。
恐慌如同瘟疫,以宰相府为中心,疯狂蔓延至整座城池。白日里繁华的街市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只有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和士兵粗暴的呵斥声,如同跗骨之蛆,在空旷的街道上反复回荡,宣告着这座帝王之都已陷入前所未有的戒严风暴。
枢密使张俊,这位秦桧的头号爪牙,在亲眼目睹了书房那地狱般的景象、亲耳听到了那如同索命魔音般的“下一个,就是你!”之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恐惧和暴戾扭曲了他的心智。他以“捉拿刺杀秦相的妖人同党”为名,悍然调动了拱卫临安的全部禁军精锐!金吾卫、捧日军、天武军…无数身着精良甲胄、手持利刃强弩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淹没了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路口。临安府衙、大理寺狱人满为患,稍有嫌疑,甚至只是与“岳”字沾边的人,都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走,严刑拷打,哀嚎之声日夜不绝。
而风暴的中心,天牢,尤其是关押着岳飞的重监区,更是被围成了铁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强弓劲弩对准了幽深的通道,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一片拉弦的嗡鸣和刀剑出鞘的寒光。
老张头缩在丙字区通道的角落里,如同惊弓之鸟,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隔壁七号牢房内,岳飞依旧盘膝静坐。一碗浓粥带来的热量,在混沌元力的持续滋养下,如同微弱的火种,顽强地在他枯竭的身体里燃烧、蔓延。虽然依旧虚弱得难以站立,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从未如此炽烈。他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世界的剧变,听到了士兵们压抑的议论和恐惧,听到了“秦相爷被妖人摘了脑袋”的只言片语。每一次听到,他紧握的拳头就攥得更紧一分,胸腔里翻腾的恨意与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就交织得更深一分。
“李四…那个狱卒…” 岳飞的目光穿透栅栏,仿佛要看到那个神秘消失的身影。是他吗?那石破天惊的刺杀?那句“活下去才有希望”的低语,与秦桧的暴毙,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中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狠狠砸在丙字区的通道里!
张俊来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紫色蟒袍官服,腰间挎着御赐宝剑,在一群杀气腾腾、盔明甲亮的亲卫簇拥下,如同出巡的恶鬼。只是那张原本白净刻薄的脸,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不正常的青灰,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眼神里闪烁着惊惧、狂躁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残忍。秦桧书房那地狱般的景象和那句索命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急需一场杀戮来宣泄恐惧,更需要用岳飞的鲜血,来向新主子(金国)和自己证明价值!
他径直走到七号牢房前,隔着栅栏,死死盯住里面那个闭目盘坐、如同磐石般的身影。一股混合着嫉恨、恐惧和暴虐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岳鹏举!”张俊的声音嘶哑尖利,如同夜枭啼哭,打破了死寂,“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勾结的妖人做的好事!刺杀当朝宰相,形同谋逆!罪诛九族!”
岳飞缓缓睁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如同寒潭,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直刺张俊那色厉内荏的灵魂深处。他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着跳梁小丑般的漠然。这目光,让张俊心中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疯长!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张俊被这目光刺痛,恼羞成怒,猛地抽出腰间御赐宝剑,剑锋颤抖着指向岳飞,“妖人刺杀秦相,你必是同党!休想抵赖!明日午时,风波亭上,本官亲自监斩!定要将你这逆贼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告慰秦相在天之灵!!”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试图用这疯狂的姿态掩盖内心的恐慌。
“张俊。”岳飞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千钧之重,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通道里,“你可知,人在做,天在看?秦桧之死,非妖人所为,实乃天谴!是风波亭下、朱仙镇前、无数被你等构陷枉死的忠魂索命!你的报应…也快了。”
“住口!妖言惑众!!”张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浑身汗毛倒竖,厉声尖叫,“给我打!狠狠地打!打烂他的嘴!”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打开牢门,挥舞着浸过盐水的皮鞭冲了进去!
啪!啪!啪!
沉闷的抽打声响起,皮鞭狠狠落在岳飞单薄的囚衣上,瞬间撕裂布帛,留下道道血痕。岳飞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却依旧挺直脊梁,牙关紧咬,一声不吭!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烙铁,死死钉在牢门外脸色煞白、下意识后退半步的张俊身上!
“看!看什么看!给本官挖了他的眼睛!!”张俊被那目光看得心胆俱裂,失态地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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