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登记越发“混乱”。有的老太太说自己八十岁了,记不清哪年生的;有的年轻人报出生年月时,故意把月份说错,比如“腊月三十”这种根本不存在的日子;还有人拿出的地契是光绪年间的,墨迹都快褪没了。日伪军气得哇哇大叫,却拿这些“愚民”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全城的人都抓起来。
与此同时,平城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深夜里,有人在日伪区公所的围墙上刷上“新户籍是枷锁,不配合是英雄”的标语;清晨,卖豆浆的小贩会悄悄对熟客说:“听说了吗?鬼子的‘芯片’就是要在人身上打记号,跟牲口似的”;纺织厂里,刘桂兰带着姐妹们一边干活一边唠嗑:“我娘家那边,有人把户口簿藏在灶膛里,鬼子来搜都没找着”“对呀,我男人说了,咱们就装糊涂,拖一天是一天”。
恐慌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当保长再次上门催逼时,开门的大婶会端出一碗馊了的稀饭:“保长您看,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还有心思管户籍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则干脆躲进城外的芦苇荡,跟着游击队学打枪。
日伪政权没想到,他们精心策划的“心理攻势”竟然失灵了。以往只要放出“通匪”“严惩”的风声,百姓们就会吓得魂不附体,如今却像拧成了一股绳,油盐不进。区公所的登记册上,满是错漏百出的信息,真正能用的寥寥无几。
“八嘎!”平城日军宪兵队队长小林拍着桌子,桌上的登记册被他甩得散开,“支那人的,大大的狡猾!新民会的,怎么搞的?”
站在一旁的新民会会长弓着腰,额头直冒汗:“太君息怒,太君息怒。这……这都是共匪在背后煽动,老百姓被迷惑了。”
小林阴沉着脸,走到地图前。平城周边的抗日根据地像钉子一样扎在那里,游击队时不时袭扰运输线,现在连户籍登记都推行不下去。他知道,光靠恐吓已经不够了,必须拿出“真家伙”来震慑这些“刁民”。
“传我的命令,”小林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后天,在城中心广场召开‘新户籍制度宣讲大会’,全城百姓必须参加。敢不来的,以‘反日’论处。另外,调一个中队的兵力过来,给我把广场围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老陈耳朵里。地下小组紧急开会,煤油灯的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
“鬼子要动真格了,”老陈指着地图上的广场位置,“他们想借大会立威,说不定还准备了抓捕名单。根据地那边建议,咱们不能硬拼,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桂兰拿出一张画着广场布局的草图:“我打听清楚了,广场周围有三个出口,日军主要把守南边和西边,东边靠近一条小巷,防守相对薄弱。他们还在广场中央搭了台子,小林和几个汉奸头头会上去讲话。”
小王兴奋地说:“那咱们可以在台下搞点动静,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动静要搞,但得巧。”老陈拿起一支铅笔,在草图上圈了几个点,“第一,咱们在广场周围散布‘鬼子要在大会上抓壮丁’的消息,让老百姓心里有准备,能溜的提前溜;第二,安排几个人假装吵架,或者故意晕倒,制造混乱;第三,也是最关键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我联系了城外的游击队,他们会在大会当天下午,佯攻城西的日军据点,把一部分兵力引过去。咱们趁机在广场东边制造突破口,只要看到信号——也就是三声连响的鞭炮,就组织群众往外冲。”
“那台上的鬼子怎么办?”小王问。
“不用担心,”老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咱们还有一手。我已经安排了人,混在给大会送水的杂役里,到时候会‘不小心’把煤油洒在台子周围的柴火堆上……鬼子不是想开会吗?那就给他们开个‘热闹’的会。”
会议的前一天,平城的空气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日伪军在街上增加了巡逻,挨家挨户地驱赶百姓去参加大会。但很多人家早就“躲亲戚”去了,剩下的人也大多揣着不安,互相传递着眼神。
第二天中午,城中心广场被日军刺刀围成了一个圈。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沙丁鱼一样被挤在中间,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脚下是滚烫的石板路。台上,小林穿着笔挺的军装,旁边站着点头哈腰的汉奸们,喇叭里传出刺耳的日语和蹩脚的汉语翻译。
“大日本帝国为了东亚共荣……新户籍制度是为了保护良民……不配合者,严惩不贷……”
台下的人群嗡嗡作响,不是因为认同,而是因为恐惧和愤怒在交织。刘桂兰混在妇女堆里,悄悄给旁边的大婶使了个眼色,大婶立刻捂着肚子蹲下,嘴里哼哼着:“哎哟,我肚子疼……”旁边几个妇女连忙围上去,假装搀扶,不动声色地往东边靠。
小王则带着几个学生,挤在靠近台子的位置,手里攥着用废纸团成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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