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运行在凌晨三点。王承栋将一根磨尖的钢筋伸出窑洞,权当天线,连接到设备的输出端。当他按下那个用子弹壳改制的开关时,隔壁通讯班突然传来惊呼声。"怎么回事?广播全是杂音!"通讯员抱着收音机冲进来,机子还在"滋滋啦啦"响,像装满了炒豆子。
"成功了!"小李跳起来,脑袋"咚"地撞在窑洞顶的横梁上,却顾不上疼,只是盯着示波器。屏幕上,代表日伪通讯频率的波形正在剧烈抖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时而拱起尖峰,时而砸出凹谷。王承栋伸手按住小李的肩膀,指腹能感觉到他肩胛骨的颤抖:"别高兴太早,还得测试持续工作状态。"
接下来的七天七夜,兵工厂变成了燃烧的熔炉。铁匠炉日夜不熄,火星溅在锻打外壳的铁砧上,像撒了一把红小豆;妇女们围坐在窑洞前,用缝纫机缝制帆布套,针脚细密得能挡住风;王承栋则守在装配台前,检查每一台设备的焊点——他用放大镜照着电路板,连米粒大的焊锡疙瘩都要磨平。有次小李看见他用牙咬断焊锡丝,嘴角沾着银色的碎屑,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运输计划在第七天傍晚敲定。"走'太行线',经娘子关到天津。"王承栋将十二台"惊蛰"装入特制木箱,箱底垫着厚厚的稻草,上面盖着晒干的黄芪和党参,"每个箱子伪装成药材货担,接头点定在卢沟桥畔的老槐树下,暗号'秋分收枣'。"
老张拍了拍胸脯,他身后的战士们已换上粗布商服,腰间缠着拆卸成零件的"惊蛰",帆布套上还沾着甘草的甜味。"王工放心,"老张的烟嗓带着沙哑,"就算掉了脑袋,设备也得给您送到租界里的联络点。"队伍出发时,月光正爬过太行山的脊梁,把战士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移动的铁匣。
第四章 星火初燃
目送运输队消失在山坳后,王承栋靠在窑洞门口,忽然一阵眩晕。小李递过一碗红薯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粥很烫,烫得他眼眶发酸。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山风掠过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窑洞外悬挂的铜铃"叮叮"作响——那是用弹壳改的风铃,是战士们为了讨个吉利挂的。
半个月后的清晨,密电员冲进窑洞时,王承栋正在绘制"惊蛰"改进版图纸。"天津来电!"年轻的密电员脸颊通红,展开的纸条上用米汤写着字,在煤油灯下显影成"惊蛰已入土,新芽破土生"。旁边还夹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用薄纸小心地糊在纸片上。
照片上是日伪设在天津南市的户籍登记处。长长的队伍排在青石板路上,民众们缩着脖子,却不像往常那样惶恐。窗口的电子核验终端前,几个穿制服的技术员正围着机器团团转,其中一人拿着螺丝刀猛敲外壳,另一人对着听筒大喊,可终端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像落满了细碎的盐。队伍里有个戴毡帽的老汉,嘴角似乎藏着一丝笑意。
王承栋把照片贴在窑洞的土墙上,旁边是他新画的图纸。图纸上,"惊蛰"的谐振腔改成了可旋动的铜制圆筒,天线部分画着类似蝴蝶翅膀的纹路。煤油灯的光映在铅笔线上,像一条蜿蜒的星火之路,从太行山的窑洞出发,穿过层峦叠嶂,延伸到沦陷区的街巷深处。
他听见窑洞外传来脚步声,是小李抱着新拆的电子管过来了。"王工,张家口那边又缴获了一批零件,这次有几个好的滤波电容!"年轻人的声音里带着雀跃。王承栋点点头,拿起放大镜凑近图纸,忽然发现铅笔线的末端,不知何时被他画了一颗小小的星。
山风又起,吹得窑洞顶上的野草沙沙作响。远处的山谷里,隐隐传来兵工厂车床转动的声音,像大地的心跳。王承栋知道,这只是开始。当更多的"惊蛰"在夜色中苏醒,当电磁波的轰鸣穿透日伪的铁幕,那些被户籍统制锁住的城市,终将像被春雷唤醒的土地,迸发出破土而出的力量。而他们此刻在窑洞里打磨的每一颗螺丝、焊接的每一根导线,都是点燃这片星火的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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