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的夜凉浸着桂花香,长信宫的琉璃瓦在宫灯映照下流淌着碎银般的光泽。檐角的风铎叮咚作响,与殿内丝竹声交织成趣。沈落雁捏着绢子坐在末席,月白色罗裙上的金线并蒂莲随着指尖轻颤,她抬眼扫过满殿的金镶玉嵌,目光却像黏了蜜的钩子,总往主位旁的玄色身影飘。
萧玦正端着白玉酒杯浅酌,玄色蟒袍上的暗纹龙鳞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生得一副刀削斧凿的轮廓,鼻梁高挺如峰,唇线冷硬似刃,连握着酒杯的手指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沈落雁看着他袖口露出的一截皓腕,忽然想起前世他唯一一次为她绾发时,指尖也是这样冰凉。
"沈大小姐。"萧太后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沈落雁的思绪。老祖宗端着茶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哀家听闻你在宫外很是活泼,今日宫宴,不打算给皇上和哀家露一手?"
满殿目光唰地聚过来,沈落雁甚至能听见邻座贵女们倒吸冷气的声音。她垂眸时,恰好看见沈凌薇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那抹翠玉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她此刻淬毒的笑意。三皇子赵衡则状似无意地碰了碰沈凌薇的手肘,两人交换的眼神让沈落雁胃里一阵翻涌。
"太后娘娘谬赞了。"沈落雁慢悠悠起身,裙摆扫过青砖地时故意发出"窸窣"声响,"落雁这点微末伎俩,哪敢在太后面前献丑..."话音未落,她忽然"哎呀"一声踉跄,整个人朝着主位方向扑去。
"小心!"安乐郡主低呼出声,锦儿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萧玦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杯中的琥珀酒液晃出细密的涟漪。然而沈落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沿,水杏眼泛起水光,委屈得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太后娘娘,落雁方才起身太急,好像...好像崴到脚了~"
她蹙着眉,指尖轻点着绣鞋包裹的脚踝,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碰碎了月光:"都怪落雁笨手笨脚的,怕是没法给各位表演歌舞了呢..."尾音拖得又轻又软,像羽毛搔在人心尖上。
萧太后挑眉:"哦?那你会些什么?总不能干站着吧?"
沈落雁眼珠一转,忽然拍手笑道:"有了!落雁给皇上表演个'柔弱不能自理'好不好?"
满殿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嗤笑。三皇子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指缝间几乎要滴出水来。沈凌薇脸上的笑容僵成石膏,嘴角抽搐得像被针扎了似的。唯有年轻的皇帝来了兴致,身体前倾时龙袍上的十二章纹晃出金光:"哦?这'柔弱不能自理'是何表演?快说来听听!"
"皇上您瞧好啦~"沈落雁清了清嗓子,忽然捂住心口向后轻仰,腰肢软得像春日柳条,声线细若蚊蝇,"哎呀~ 这殿里的金砖地怎么比琉璃还滑呀~ 落雁站不稳呢~ 要是摔在太后面前,可是大大的不敬呢~"
她晃了晃身子,眼尾泛起潮红,活像朵被夜露打湿的海棠:"还有啊~ 头上这玉簪好重~ 落雁的脖子都快撑不住了呢~"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望向萧玦,眨巴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王爷,您看落雁是不是快晕倒了呀~"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时,整个大殿落针可闻。萧玦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杯壁与唇瓣相碰发出轻响。他迅速别过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口中的酒,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皇帝却笑得前仰后合,龙椅都跟着晃动:"有趣!真是有趣!沈爱卿这表演,比教坊司的歌舞好看百倍!"
萧太后嘴角弯了弯,又立刻板起脸:"胡闹!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别生气呀~"沈落雁立刻换上乖巧模样,歪着头时发间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落雁其实会讲笑话呢~ 要不要听落雁讲个三皇子的趣事?"
三皇子脸色骤变,沈凌薇连忙起身福礼:"姐姐慎言!这宫宴之上,怎能拿殿下说笑..."
"哎~ 妹妹别这么严肃嘛~"沈落雁打断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就讲上个月在后花园,三皇子看见一只芦花鸡在下蛋,愣是追着鸡跑了三条长廊,边跑边喊'快把朕的龙蛋放下'~"
"噗——"安乐郡主没忍住笑喷了茶,连忙用帕子掩住嘴。满殿贵女们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有位小姐笑得直拍大腿,头上的金步摇都快掉下来了。三皇子的脸从通红转为铁青,又从铁青变得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沈落雁偷偷瞥向萧玦,只见他正低头饮酒,嘴角却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虽然稍纵即逝,却被她精准捕捉。她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更委屈地望向皇帝:"皇上您看,落雁没说错吧?三皇子是不是很有趣呀~"
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沈落雁道:"你这丫头...真是个妙人!来人,赏!"
"谢皇上~"沈落雁福身时,趁机揉了揉脚踝,偷偷给萧玦抛了个媚眼。萧玦立刻收回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耳尖的红色却愈发明显,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像被晚霞染过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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