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庭院里的蔷薇香,从雕花窗棂渗入摄政王府的书房。萧玦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紫檀软榻上,玄色蟒袍松了玉带,露出里层月白中衣的领口。他右手还捏着一卷军报,眼下乌青深得像沾了墨汁,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神此刻全然敛去,竟难得有了几分倦怠的温和。书案上的铜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将他周身的冷肃之气晕染得柔和些——这是他处理了一上午漠北军情后,难得偷来的半刻休憩。
"嘘——爹爹睡成小猪啦!"玥玥扒在书房门缝,珍珠抹额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银光。她刚从沈落雁的梳妆阁"借"来团粉扑扑的料子,正是去年牡丹宴上沈落雁穿过的芙蓉软缎裙,裙摆上的并蒂莲刺绣在日光下泛着金线光泽。
作作揪着妹妹的藕荷色裙角,小胖脸皱成包子:"娘亲说午睡时不许打扰爹爹!"
"哥哥你懂什么!"玥玥把手指竖在唇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辰,"我要给爹爹打扮成仙女!上次娘亲穿这条裙子,爹爹盯着看了足足三盏茶呢!"
作作歪头盯着粉裙上的金线:"可爹爹是男人呀,男人不能穿裙子吧?"
"怎么不能穿!"玥玥把裙子往梨花木桌上一放,叉着腰学沈落雁的模样,"娘亲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爹爹皮肤比娘亲还白,穿粉色肯定像画里的嫦娥!"
廊下嗑瓜子的沈落雁闻言,故意把瓜子壳吐向池塘,惊起一尾红鲤。锦儿端着酸梅汤过来,见状手一抖,青瓷碗在托盘里晃出涟漪:"我的小姐!小郡主又要作妖了!"
"慌什么?"沈落雁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指尖,眼尾余光瞟着书房门,"难得王爷能睡个囫囵觉,让她折腾呗。"她朝锦儿使眼色,"你瞧仔细了,别让玥玥把王爷的胡子给铰了——上次她给大黄狗编辫子,把狗毛揪掉半撮。"
书房内,玥玥已像只小狸猫般爬到软榻边,作作则捧着桃花簪在一旁望风。她先解下萧玦的赤金发冠,墨色长发如瀑铺散在狐裘上,接着往他腰间套粉裙。萧玦睡得沉,只在裙摆蹭过脚踝时眉头微蹙,翻了个身竟将手臂伸进了裙袖里,气得玥玥直戳他胳膊:"爹爹真笨!穿裙子都不会!"
"我来帮你!"作作拽住裙摆用力一扯,却因用力过猛摔了个屁股蹲。两人折腾半晌,终于给萧玦套上粉裙,玥玥还特意在他腰间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又从袖中掏出支缀着珍珠的桃花簪,颤巍巍插在他发间。
"搞定!"玥玥拍着沾了狐裘毛的小手,眼睛弯成月牙,"爹爹像个会武功的大仙女!"
作作看着软榻上那个穿着粉色芙蓉裙、眉间还蹙着英气的萧玦,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慌忙捂住嘴,小胖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萧玦睫毛剧烈颤动,琥珀色瞳孔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玥玥放大的笑脸,鼻尖还沾着颗细小的狐裘毛。紧接着他感觉腰间紧得发慌,低头一看——
"!!!"萧玦猛地坐起,粉裙的百褶裙摆荡出个夸张的圆弧。他下意识去扯腰间的蝴蝶结,指尖却触到发间冰凉的珠串,一摸竟是支桃花簪。铜镜里映出的人影让他瞳孔骤缩:玄色长发散落肩头,粉色芙蓉裙裹着劲瘦腰肢,发间珠钗乱颤,配上他此刻铁青的脸色,活像被雷劈了的关公。
"玥——玥——!"他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玥玥却拍着手蹦到软榻边:"爹爹醒啦!你穿粉裙子比娘亲还好看!像戏台上唱《洛神赋》的姐姐!"
作作躲在妹妹身后,小声补充:"更像...像城南戏班子里反串的花旦。"
萧玦:"......" 他戎马半生,从漠北雪原到江南水战,杀人如麻从未皱过眉,此刻却觉得一口老血直冲脑门。想他十五岁披甲上阵,二十岁封摄政王,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谁准你们...胡闹!"萧玦想板起脸,却在看到女儿亮晶晶的期待眼神时泄了气,只能扯着裙摆低吼,"还不快来帮我解开!"
玥玥却掏出沈落雁的螺钿小镜,举到他面前:"爹爹先照照嘛~ 你看这裙摆,跟你上次给我买的一个颜色!"
恰在此时,沈落雁施施然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画板:"哟~ 这是哪家仙子落凡尘啦?"她绕着软榻走了一圈,指尖划过粉裙的流苏,"王爷这扮相,不去参选'京城第一美人'真是屈才了。"
萧玦像见了救星又像见了仇敌,咬牙切齿:"沈、落、雁!你教的好女儿!"
"冤枉啊王爷~"沈落雁故作惊讶地捂住心口,举起画板晃了晃,"我不过是让玥玥临摹《韩熙载夜宴图》,谁知道她天赋异禀,竟悟到了'男装仕女图'的精髓~" 她说着便对着萧玦动笔,炭笔在宣纸上"唰唰"作响。
"你画什么?"萧玦警惕地眯起眼。
"给您作幅《摄政王春睡图》呀~"沈落雁笑得狡黠,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出粉裙的褶皱,"等会儿让锦儿拿去听风楼裱起来,题字'铁骨柔情',保准达官贵人争相抢购,十两银子一张,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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