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晨钟刚敲过三响,铜钟的嗡鸣还在太学上空回荡,王太傅就听见讲堂后排传来规律的"咚咚"声。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那镜片因年久而泛起黄晕,视线落在后排角落——玥玥穿着藕荷色缠枝莲纹的软缎襦裙,小皮鞋正一下下踹着前排红木凳子腿,鞋头镶嵌的珍珠随着动作磕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头上的珍珠抹额晃得像一串跳跃的星子,乌木发簪吊着的流苏扫过脊背,把身后的青竹纹屏风都搅出了残影。
"喂!前面那个穿黄衣服的胖子,让开让开!"玥玥奶声奶气的嗓门陡然拔高,惊得窗台上啄米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擦过雕花窗棂时,把垂落的紫藤花串都震得簌簌落了几片花瓣。
被踹的二皇子赵瑾正摇头晃脑地背着《诗经》,冷不丁后腰一沉,整个人往前一扑,额头差点撞上嵌着云石的书案。他慌忙扶住桌沿,回头时脸颊还沾着案上的墨灰:"玥玥妹妹,你踢我作甚?"
玥玥叉着腰,小辫子甩到胸前,发尾的红绸结扫过砚台边缘:"我要坐前排!你这脑袋跟个冬瓜似的,挡着我看先生的胡子了!"
赵瑾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哭笑不得:"这座位是按品阶排定的,哪能随便调换?"
"谁说不能换?"玥玥眼珠骨碌一转,小皮鞋使上了劲,"咚咚"声变成了"砰砰"响,震得赵瑾的书案都在晃,"我就要跟哥哥坐同桌!你让不让?"
作作原本正趴在旁边的书案上,小胖手捏着块芙蓉糖糕往嘴里送,糖霜簌簌落在月白锦袍上。闻言立刻把糖糕往案上一放,"腾"地站起来。他比同龄孩子壮实些,圆滚滚的身子往那儿一站,活像个新出炉的糯米团子,嗓门却亮得惊人:"喂!你敢欺负我妹妹?"
赵瑾看着作作叉腰的模样,那架势像极了摄政王妃平日作妖时的派头,顿时缩了缩脖子:"我没欺负她,是她非要抢位置..."
"抢怎么了?"作作仰着肉乎乎的小脸,模仿着沈落雁歪头装无辜的神态,小胖手拍得桌子"啪啪"响,"信不信我让我娘来作到你哭?我娘可是京城第一作精,上次把三皇子怼得三天没吃下饭!"
这话如同一颗炸雷在讲堂炸开,后排几个武勋子弟当场笑趴在桌上,肩膀抖得像筛糠。御史家的公子们互递眼色,憋笑憋得脸色通红,有人偷偷把茶水喷在了砚台里。王太傅刚端起的茶盏"当啷"砸在讲台上,滚烫的茶水溅上他的山羊胡,烫得他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败草。
赵瑾的脸"唰"地白了,他可是亲耳听过沈落雁在长公主宴会上那番"绿茶"语录,三皇子被怼得连筷子都拿不稳的糗事早传遍了京城。他慌忙摆手,玉扳指在晨光里晃得刺眼:"别别别!我让我让!小祖宗你可千万别让王妃来!"
玥玥见赵瑾秒怂,立刻眉开眼笑,推了推作作的胳膊:"哥哥,帮我搬凳子!"
作作立刻上前,小胖手抓住红木凳子腿就往后拖,雕花凳脚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让开让开!我妹妹要坐这儿!再不让我喊侍卫了!"
赵瑾无奈地起身,眼睁睁看着玥玥一屁股坐在前排中央,还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舌头伸得老长:"算你识相!明天还得给我占座!"
王太傅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枣木戒尺"当啷"掉在地上,滚出三尺远。他从教四十年,教过的皇子皇孙能装满太学碑林,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学生,还是一对配合默契的龙凤胎作精:"你们...你们这成何体统!简直是目无尊长!"
作作立刻回头,小胖脸板得像块小石板:"先生,我妹妹眼睛小,坐后面看不清你的胡子,影响学习!"
玥玥连忙点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就是!先生的胡子雪白雪白的,坐后面看像团棉花,怎么学呀?"
王太傅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指着玥玥:"胡闹!学习与老夫的胡子何干?"
"怎么没关系?"玥玥歪着头,发间银铃轻响,"我娘说了,看先生的胡子能提神,坐近点才能看清胡子上的智慧!"
作作连忙附和,小胖手比划着:"对!我娘还说,先生的胡子像老山羊,看着就有学问!"
"噗嗤——"讲堂里再也憋不住,爆发出哄堂大笑。赵瑾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腰间玉带钩差点挣断;御史家的公子们拍着桌子叫好,把砚台里的墨汁都震洒了。王太傅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手指着作作和玥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恰在此时,讲堂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沈落雁提着月白色绣玉兰的裙摆跑进来,发间的赤金点翠步摇晃得叮当作响。她一眼看见玥玥坐在前排中央,作作像个小护卫似的站在旁边,顿时笑弯了眼:"哎呀呀,我们家玥玥真有本事,都会抢位置了~"
萧玦跟在她身后,玄色锦袍一尘不染,腰间玉带扣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他扫了眼王太傅气得发颤的胡子,又看看作作手里重新拿起的糖糕,没说话,只是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作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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