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笔,郑重叮嘱:“这药必须严格按法煎煮:先煎川乌、附子、干姜、甘草、黑豆两小时,直到口尝无麻味,再下其他药煎半小时。煎好后分成四份,每隔四小时温服一次,让药力持续作用,就像小火慢炖化寒冰。”
陈守义看着药方上的大剂量,舌头直打结:“大夫,这川乌、附子都是毒药,这么大用量……”
“用药如用兵,”岐大夫目光沉静,“《神农本草经》说川乌‘主中风,恶风,寒湿痹’,附子‘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只要配伍得当、煎煮得法,毒性就是药性。您这病如冰窟,非此猛药不能破局,就像救火得用大水,涓涓细流是灭不了燎原之火的。”
四、误服后的冰火奇遇
三天后的傍晚,陈守义竟自己骑着电动车来了,进门时红光满面,跟换了个人似的。小禾惊得差点打翻药罐——前几日还得人背着的汉子,此刻腰板挺得笔直,左腿虽仍有些乏力,却能自如行走了。
“岐大夫!您这药……神了!”他拍着后腰直乐,“我头天煎药时犯了傻,想着赶紧止疼,把一剂药全熬了,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喝完就觉得嗓子眼儿发烫,脑袋发沉,栽床上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天都大亮了!”他搓着双手,眼里闪着光,“您猜怎么着?腰不疼了!腿也不麻了!左小腿暖烘烘的,好像有股子热气在里头窜。我老婆吓得直哭,以为我不行了,摸我身上却滚烫,跟发了场大汗似的,被子都湿透了。”
岐大夫诊过脉,见他沉缓之象已去,脉象虽仍偏弱却透着暖意,抚掌笑道:“这叫‘误打误撞得正解’!您大剂量顿服,恰合《伤寒论》‘一剂知,二剂已’的古义,只是太过凶险,下不为例!”
他指着药方解释:“乌头、附子这类药,性如烈火,能瞬间打通被寒湿闭塞的经络。您误服后昏睡,其实是身体在集中阳气抗邪,醒来后汗出痛止,正是‘邪去正安’的表现。但寻常人万不可效仿,必须按分次服用之法,让药力缓缓图之,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陈守义后怕地抹了把汗:“怪不得您说要分四次喝,原来是怕火太大烧坏了锅。我后来按您说的方法把剩下四剂喝完,每天都觉得身上有劲儿,左小腿也没那么凉了。您看这肌肉,是不是鼓起来点了?”他卷起裤管,果然比前几日丰润了些。
“记住了,”岐大夫取过一个粗陶药罐,“回去后每天用艾条灸足三里、肾俞穴,再用花椒、艾叶煮水烫脚,就像给炉子续小火。饮食上多喝羊肉萝卜汤,少吃生冷瓜果,别再让寒气有可乘之机。”
五、寒夜里的灯火长明
陈守义告辞时,申城的冬夜已深。岐仁堂的灯笼在寒风中晃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跨上电动车,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岐大夫,我这病咋就好得这么快?以前吃的药咋就没这效果呢?”
岐大夫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黄帝内经》说‘治病必求于本’。您的病本在阳虚,标在寒湿,以前的药多是治标,没抓住‘温阳’这个根本。就像家里暖气不足,只擦窗户缝是没用的,得把锅炉烧旺。”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您这病,跟您的营生也有关系。快递员风里来雨里去,好比古代的‘行役之人’,最易受风寒侵袭。以后送件时,记得在腰上绑个护腰,夏天别对着冷风机直吹,冬天多用暖水袋焐脚,这都是‘治未病’的道理。”
陈守义连连点头,跨上电动车时,忽然觉得后腰暖烘烘的,那是岐大夫开的药在骨子里生了火。他想起煎药时满屋子的辛辣药香,想起昏睡时梦见自己在暖阳下耕地,腰腿舒展得像春天的麦苗。
此刻的岐仁堂里,岐大夫正对着案头的《金匮要略》沉思,书页上“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的批注在灯光下泛着墨香。小禾端来热茶,见他望着窗外喃喃自语:“乌头附子虽猛,终需辨证精准,方能如良将用兵,破敌而不伤正啊……”
夜风吹过药柜,那些写着“川乌”“附子”的药斗轻轻晃动,仿佛在应和着窗外的风声,诉说着中医里“以火制冰”的古老智慧——在这寒夜里,总有一味药能焐热冻僵的经络,总有一盏灯能照亮寻医的路途,就像岐仁堂的铜葫芦幌子,在岁月长河里,始终悬着一团不熄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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