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血虚寒凝,阳气不达四末。”岐大夫沉吟道,“这属于厥阴病里的寒厥证,跟《伤寒论》里说的‘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当归四逆汤主之’是一个道理。”他翻开另一本线装书,上面是《金匮要略》的批注,“你看这‘厥阴者,肝木也,主藏血’。你长期在寒地里劳作,寒邪入血,血脉就像被冻住的小河,流不动了,阳气自然到不了手脚。”
小栓在一旁插嘴:“师父,那为啥不用四逆汤?不是回阳救逆吗?”
“四逆汤是治阳气暴脱的,那是急症,病人得脉微欲绝,下利清谷。”岐大夫摇摇头,“老周这是血虚在先,寒凝在后,得先养血通脉,再温经散寒。当归四逆汤里有当归、白芍养血,桂枝、细辛通脉,木通利关节,再加上大枣、甘草健脾,这才对证。”
说着,岐大夫开始配药:“当归三钱,白芍四钱,桂枝三钱,细辛一钱,木通二钱,炙甘草二钱,大枣五枚。”他特意叮嘱,“这药要久煎,让药性慢慢融到汤里。每天一剂,连服七天。还有,你那冷库的活能换就换了,再这么下去,不光是手,整个身子都要被寒气掏空。”
老周接过药方,脸上还有疑虑:“大夫,这药能行吗?我都吃了好多药了……”
“行不行,喝三天就知道。”岐大夫笑了笑,“记住,服药期间别吃生冷,每天晚上用艾叶、花椒煮水泡手泡脚,泡到微微出汗为止。还有,没事多搓搓手,从手指根往手腕搓,帮着血脉流通。”
老周将信将疑地走了。三天后,他又来了,这次没裹棉袄,脸上也有了血色。“岐大夫!神了!喝了两天药,手就没那么凉了,颜色也变过来了!”他伸出手,虽然还有点凉,但已经恢复了正常肤色,“晚上睡觉脚也暖了,媳妇说我总算像个人了!”
岐大夫点点头:“效不更方,再服四天。记住,好了也别大意,这寒邪入了血脉,不是一下子就能除根的。往后多吃点当归生姜羊肉汤,补补气血。”
老周千恩万谢地走了。小栓看着师父,满眼崇拜:“师父,您怎么知道他是血虚不是阳虚呢?”
“看舌象,看脉象,还要看病程。”岐大夫捻着胡须,“阳虚的人,舌体胖大,苔白厚;血虚的人,舌体偏瘦,苔薄白。老周脉细,是血虚;手脚冷而不蜷卧,是寒凝而非阳虚。这就叫‘辨证论治’,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他望向窗外,雨似乎小了些,“厥阴病就是这样,阴阳之间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稍不留神就会走偏。但只要辨清寒热,分清虚实,就能找到那把开锁的钥匙。”
第三章 程序员的热厥症
梅雨季终于过去了,三伏天紧接着来了。津门市像个大烤箱,柏油马路都快晒化了。这天下午,岐仁堂来了个年轻人,戴着眼镜,脸色潮红,可双手却冰凉冰凉的。
“大夫,我这毛病太奇怪了!”年轻人一坐下就唉声叹气,“身上热得像着火,可手却冷得像冰,尤其是手心,凉得吓人。”
岐大夫先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指尖冰凉,可手腕往上却烫得很。再摸他的额头——滚烫,跟发烧似的。“量过体温吗?多少度?”
“37度8,不算高烧,可就是觉得浑身燥热,尤其是胸口,像堵了团火。”年轻人说,“去医院查了,说是什么‘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给开了点调节神经的药,吃了没用。”
“哪里不舒服?”岐大夫问,“口干吗?想不想喝水?”
“口干得厉害,总想喝水,可喝了又不解渴。”年轻人说,“还有这肚子,胀得难受,好几天没大便了,放的屁都特别臭。”
岐大夫让他躺下,按了按他的肚子——胃脘部硬邦邦的,按下去他直喊疼。再看舌苔——黄厚而干,舌质红得发紫。“脉浮滑而数。”岐大夫诊完脉,沉吟道,“这是热厥证,跟《伤寒论》里说的‘厥深者热亦深,厥微者热亦微’是一个道理。”
小栓在一旁问:“师父,热厥不就是发烧吗?为啥手还是凉的?”
“这你就不懂了。”岐大夫摇摇头,“热厥是热邪深伏于里,阳气被郁闭住了,不能外达四肢,所以才会出现‘外寒内热’的假象。就像一口烧得滚开的锅,上面盖着个严严实实的盖子,热气散不出来,锅边反而会发凉。”
他转向年轻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经常熬夜?”
“我是程序员,天天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熬夜是常事。”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时喜欢吃辣的,喝冰啤酒,觉得这样过瘾。”
“问题就出在这儿!”岐大夫叹了口气,“长期熬夜伤阴,辛辣食物助热,冰啤酒又把热邪郁闭在体内。热邪在里面越积越多,像一团乱麻,阳气被捆住了,没法跑到手脚上去,所以才会手冷身热。”
“那该怎么治呢?”年轻人急切地问。
“得清热通腑,把里面的热邪放出来。”岐大夫说着,走到药柜前,“先给你开三剂药:生石膏一两,知母四钱,炙甘草二钱,粳米一合。这是白虎汤,清热生津的。”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服了药还不大便,就再来找我,可能得用承气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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