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在一旁听得入神,突然拍腿道:"难怪他总说浑身发沉,跟泡在冷水里似的!"
第三章·理饮汤方:一味药与二十年
岐大夫铺开宣纸,墨锭在砚台里磨出青黑的汁液。"干姜五钱,炒白术四钱,桂枝二钱,茯苓三钱,炙甘草二钱......"他边写边讲解,笔尖在"干姜"二字上顿了顿,"这味药《本草纲目》说它'温中散寒,去脏腑沉寒',就像在你肚子里生了盆火,专门化掉那些冰疙瘩。"
周建民盯着药方上的"桂枝",想起老家屋檐下晒的桂皮:"这不是炖肉的香料吗?"
"药食同源啊。"岐大夫笑了,从药斗里抓出几枝桂枝,凑近他鼻尖,"闻闻,是不是有股辛香?《伤寒论》里桂枝汤能解肌发表,这里取它通心阳的功效。心阳通则血脉畅,血脉畅了,筋脉才有养分。"他又捻起块褐色的白术,"这白术得用陈土炒过,土能健脾,就像给翻松的土地施肥,脾土肥沃了,才能把水湿运化掉。"
头煎药熬好时,砂锅里飘出辛辣的药香。周建民皱着眉喝下,药汁刚落肚,丹田处就腾起股热流,顺着脊梁骨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三剂药后,他半夜起夜时发现自己能直着腰走路了;第七天清晨,阿芳端着药碗进房,惊得碗差点摔碎——老周正坐在床沿,自己系着鞋带,虽然手指还有些发抖,却没再抽搐。
"当家的,你......"阿芳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建民抬头,眼圈泛红:"昨晚没抽,一觉睡到天亮。早上饿醒了,想吃你烙的玉米饼。"
复诊时,岐大夫在方子里加了生黄芪。"《神农本草经》说黄芪'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大风癞疾',其实最能补元气。"他给周建民诊脉,指尖的弦紧感已松了大半,"你这病拖了半年,伤了根本,得像春耕似的,慢慢把阳气养回来。"
第四章·岐黄薪火:从药碾到传承
谷雨那天,周建民扛着袋自家种的黑皮甘蔗来找岐大夫。他穿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腰板挺得笔直,见着后院晒的药材就挪不动步:"岐叔,这晒的是当归吧?我媳妇上次血虚头晕,您就用这药配的红枣。"
岐大夫正在碾黄芪,铜制药碾子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声。"你看这黄芪,切片要斜着切,这样才能顺着纹理走经络。"他抓了把药末递给周建民,"闻闻,好黄芪有股蜜甜气,差的就带土腥味。"
周建民突然红了眼眶,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我知道您不收礼,这是我儿子在镇上中学拍的证件照,说以后想跟您学抓药。"照片上的少年穿着校服,手里攥着本翻旧的《药性赋》。
岐大夫接过照片,手指摩挲着边缘:"我师父当年收我时,也让我背了三年《汤头歌诀》。"他望向诊室墙上挂着的匾额,"'大医精诚'四个字,看着简单,做起来难。就像你这病,看着是抽搐,根儿却在脾阳,要是只盯着抽搐治,一辈子也治不好。"
入夏后,周建民常来岐仁堂帮忙晾晒药材。有回他看见岐大夫给个咳嗽的孩子看病,没用听诊器,只摸了摸后颈,又看了看舌苔,就开了款薄荷粥的食疗方。"岐叔,为啥不给那娃开药?"
"《黄帝内经》讲'不治已病治未病'。"岐大夫擦着药钵,"那孩子是贪凉吃多了冰糕,伤了肺卫,一碗薄荷粥疏散风热就够了,何必动药?就像你当初,要是早知道保护脾阳,也不至于遭那半年罪。"
第五章·尾声:渠黎镇的药香
如今,每当渠黎镇的午后飘起阵雨,岐仁堂的木门总会迎来几个躲雨的村民。他们围坐在药灶旁,听岐大夫讲药材故事:"这白芍要春分前后挖,根须像姑娘的辫子;这羌活长在海拔三千米的山上,能祛全身游走的风寒......"
周建民的儿子小周已能帮着抓药,他最擅长辨认黄芪的优劣。有次县医院的西医来调研,看见诊室里没血压计、没输液架,只有满墙的医书和药斗,忍不住问:"岐大夫,您这看病全靠经验?"
岐大夫正在给患者艾灸,艾烟在雨幕里蜿蜒成缕:"不是经验,是老祖宗的道理。就像周建民那病,《金匮要略》里早写着'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我不过是照着老方子,给现代人开碗热汤罢了。"
雨停时,小周背着药篓跟岐大夫去后山采药。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路上。远处,水泥厂的传送带还在转动,但周建民知道,有些东西比钢筋水泥更经得住岁月——比如岐仁堂里那本翻烂的《黄帝内经》,比如砂锅里熬了二十年的药香,还有那些在晨雾与暮色中代代相传的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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