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几个同样被逼到绝路的青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挥舞着从劳役场偷来的铁锹和镐头,狂信徒般响应着他的号召,准备将一切阻碍砸得粉碎。
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疯狂。一个面色憔悴的母亲紧紧抱着怀中因脱水而奄奄一息的孩子,她看着前方士兵们冰冷的眼神,泪水混合着尘土在她脸上划出两道沟壑。“回去吧,求你了……我怕……孩子也怕……”她的声音在震天的喧嚣中细若蚊蝇,但眼神里的恐惧却无比真实。她的丈夫,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男人,看着前方士兵冰冷的长矛尖,又看看妻子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脸上充满了挣扎,最终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被身后的人潮推搡着向前。
在人群相对靠后的地方,那个告密的中年男人,正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缩着脖子。他既害怕暴动失败后自己会被清算,又嫉妒那些敢于豁出性命去反抗的人能得到潜在的“胜利果实”。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和城墙上若隐若现的卫兵身影间游移,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似乎在盘算着,如果暴动失败,他该向谁再次献上“忠诚”,换取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存保障。
而更多的难民,早已被连日的饥渴、劳累和绝望磨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只是被身边人的情绪裹挟着,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麻木地向前涌动,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如同行尸走肉。
防线上的士兵们,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个脸庞稚嫩、胸甲上还带着新兵标记的本地士兵,死死咬着下唇,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下沉。“队长……他们……他们不是敌人…”他带着哭腔低声向旁边的队长说道。
他的队长,一个脸上刻满风霜、手臂上有旧伤疤的老兵,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他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兵的头盔上,低吼道:“守住!这是命令!你忘了城破是什么下场吗?难道想让这些疯子冲进去,抢光你们家最后一点吃的吗?!”他的声音严厉,但没人看到,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人不是怪物,他们只是被逼到了绝路的同类。
相比之下,几个站在防线侧翼、明显是外地来的士兵则显得冷漠得多。他们动作标准而机械,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寻找着任何可能突破防线的威胁。
“妈的……这群人疯了……”一个外地兵低声咒骂着,悄悄向后挪了半步。然而,当人潮如同真正的海啸般一次次拍打上来,感受到那股纯粹的、不顾一切的绝望力量时,即使是这些外地兵,眼中也开始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这种毫无意义、如同被蚂蚁啃噬般的消耗。
远处,一些胆大的原住民在高处或自家窗户后探头探脑地观望着这场家门口的“战争”。
那个三角眼的杂货店老板,一边护着自家的水缸,一边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地喊道:“打!狠狠地打!打死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杂种!就该把他们全赶出去喂变异兽!”他的脸上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面包店老板娘玛莎则躲在自家二楼的窗帘后面,双手紧紧捂着嘴,肩膀因为无声的啜泣而颤抖。她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曾经接受过她面包的孩子,此刻正惊恐地抱着母亲的腿。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既同情这些可怜人,又害怕这场暴动会彻底毁掉这座城市,毁掉她仅有的一切。
山羊胡老者站在街角,远远的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悲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最终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开。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在这场生存的角力中,理性和同情早已被碾得粉碎。
就在这血腥冲突即将彻底爆发的时刻——
一个平静却充满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都住手。”
混乱的场面诡异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所有人,无论是疯狂的难民,还是紧张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内城高耸的墙头。
佩里尔执事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执事袍,身姿挺拔,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仿佛这场足以吞噬一切的混乱,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身后站着几名同样面无表情的教会守卫,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奥菲斯的子民们,”佩里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悲悯和痛心,“我听到了你们的哭喊,我看到了你们的绝望。神怜悯世人,领主城和教会从未放弃任何一个虔诚的灵魂。我知道你们口渴,我知道你们在受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愤怒、或麻木、或恐惧的脸庞。“连日来,教会的神职人员不眠不休,动用一切力量试图净化被污染的水源。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污染的源头深埋地下,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 他轻描淡写地将责任归咎于不可抗力,将教会摆在了努力救助却无能为力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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