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后怕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直起身,靠在冰冷的床头上大口喘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他死死盯着门口,程长赢摔门而去的方向,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是愤怒于弟子的胆大妄为和将自己置于险境?还是震惊于他竟敢如此兵行险着?抑或,是那微不可察的一丝……迟来的欣慰?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摸向枕头底下,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带来一丝真实感。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按下了三个数字键——1、1、0。指尖悬停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微微颤抖。
按下去?报警?这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程长赢那孤注一掷的眼神,和他最后吼出的“银行B013保险箱”,在他脑中疯狂盘旋。这小子……在用命下棋。张启明的手指僵住了。最终,那根枯槁的手指缓缓抬起,离开了拨号键。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只剩下监护仪那规律得令人窒息的滴答声,在宣告着一个赌局的开始。
夜色浓稠如墨,城市的光污染给厚重的云层染上了一层病态的橘红。城市银行那栋冷硬的钢筋玻璃大厦,在午夜沉寂的街道上投下巨大的、沉默的阴影。后巷狭窄、潮湿,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馊气。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主干道偶尔扫过的车灯,短暂地刺破黑暗,照亮巷壁上斑驳的污渍和涂鸦。
两个黑影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像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移动。他们穿着深色的紧身衣,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动作轻捷得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代号“壁虎”的瘦高个在前,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上面复杂的波形图不断跳动。他时不时停下来,仪器贴着墙壁扫描,侧耳倾听。
“安全,干扰器覆盖正常,监控有十秒延迟。”“壁虎”的声音透过微型耳麦传出,低沉而冷静。他身后代号“蛮牛”的壮汉点了点头,厚重的呼吸在头套下形成白雾。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里面传出金属器械轻微的碰撞声。
他们的目标在后巷尽头——一扇厚重的、不起眼的合金小门,这是银行金库区的应急维修通道入口,理论上只有内部工程人员知晓。门禁是一个老式的数字键盘锁。
“蛮牛”放下工具包,动作麻利地取出一套精密的开锁工具,细长的探针和扭力扳手在他粗大的手指间却显得异常灵活。他凑到锁眼前,仅凭指尖的触感开始操作。“壁虎”则警惕地扫视着巷子两端,手中的信号探测器持续工作,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巡逻或电子警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巷子里只剩下“蛮牛”轻微急促的呼吸声和探针在锁芯里极其细微的刮擦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浸入头套边缘。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巷子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蛮牛”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转动门把手。沉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金属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灯火通明的通道,而是一条狭窄、陡峭、仅靠几盏昏暗应急灯照明的维修梯道,螺旋向下,直通黑暗的地底深处。银行金库区特有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感,顺着敞开的门缝,蛇一般缠绕上来。
“壁虎”率先侧身闪入,手中的仪器立刻切换模式,扫描着下方的空间。“蛮牛”紧随其后,反手极其小心地将合金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街道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声响。梯道内瞬间只剩下他们压抑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撞击声。应急灯惨绿的光晕,将两个紧贴墙壁缓缓下行的黑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如同鬼魅。
地下金库区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千年,冰冷、干燥,带着金属和混凝土混合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应急灯的光线在这里变得更加微弱,仅仅能勾勒出庞大保险柜阵列模糊的轮廓,它们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沉默地蛰伏在无边的阴影里。
B013保险箱位于第三排靠里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它和其他箱子一样,是冰冷的金属方块,镶嵌在厚重的混凝土墙体中。
“壁虎”像一缕没有实体的烟雾,无声地移动到B013前。他再次确认了手中的信号探测仪,屏幕上代表监控探头的红色光点规律地跳动着,被干扰器制造的虚假画面牢牢锁定在十秒之前的静止状态。他朝身后的“蛮牛”打了个手势。
“蛮牛”立刻上前,放下沉重的工具包。他没有选择任何花哨的开锁工具,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形状奇特的银色装置。装置前端是几个强力吸盘。他将其稳稳地吸附在保险箱厚重的合金门板上,调整角度。装置侧面的液晶屏亮起,显示着复杂的参数。这是高频共振切割器,能在极短时间内,通过精准控制的高频振动,在金属分子层面制造疲劳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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